后山的路确实不好走，泥土里混着碎石子，被晨露打湿后有点滑，宋稚霖走得急，刚转过个弯，就被树根绊了下，踉跄着往前冲了两步。
沈星辞眼疾手快地伸手，稳稳拉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带着点让人安心的力量：“慢点，别急，樱桃又不会长腿跑了。”
宋稚霖“哦”了一声，任由他拉着走了几步，才后知后觉地抽回手，指尖却还残留着对方掌心的温度。
樱桃林就在半山腰，远远望去，满树的樱桃鲜红饱满，沉甸甸地压弯了枝头，阳光穿过叶隙洒下来，在红果上晃出细碎的光，亮得晃眼，空气里飘着清甜的果香，还混着青草的气息。
“你看那棵！”
宋稚霖指着最粗的那棵樱桃树，树干要两个人才能合抱，树冠宽大浓密，“就是它！去年我爬到最高的枝桠上，摘的樱桃比乒乓球还大，甜得能齁死人！”
他完就往树上爬，手脚并用，十分灵活，浅灰色的衣角在枝叶间晃来晃去，惊起几只停在枝头的麻雀，扑棱棱地飞远了。
“心点！抓稳了！”
沈星辞站在树下仰头看他，手里提着篮子，目光紧紧跟着他的动作，“别爬太高，够得着的地方摘点就行，安全第一。”
宋稚霖没理他，三下五除二就爬到最粗的枝桠上，盘腿坐下，伸手去够头顶那串最红的樱桃，红得发紫，看着就甜，脚下的树枝却忽然“咯吱”响了一声，轻轻晃了晃。
“欸？”
他重心一晃，手忙脚乱地抓住旁边的树枝，篮子里刚摘的几个樱桃“咕噜噜”滚了下去，掉在草地上。
沈星辞的心猛地揪了一下，快步走到树下：“别动！我来够！”
他纵身一跃，抓住最低的树枝，手臂肌肉线条绷紧，轻松地爬了上来，动作比宋稚霖还敏捷，几下就到了他身边的枝桠上，树枝被压得又弯了弯。
“给我。”
沈星辞伸出手，声音带着认真，眼神落在他刚才抓树枝的手上，“我比你高，我来摘，你在旁边看着。”
宋稚霖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睫毛上，投下扇子似的阴影，鼻梁高挺，嘴唇抿着，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
他乖乖把剪刀递过去，指尖不心碰到对方的掌心，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耳朵悄悄红了。
沈星辞没在意，拿着剪刀精准地剪下那串最红的樱桃，放进篮子里，红果碰到一起，发出“咚咚”的轻响：“够了吗？这串够大了。”
“再摘点！那边还有串更红的！”
宋稚霖指着斜上方的树枝，声音有点，眼睛却没离开沈星辞的侧脸，看他专注的样子，阳光照在他脸上，能看到细的绒毛。
两人在树上摘了半个多时，篮子渐渐满了，鲜红饱满，挤在一起，散发着甜甜的果香，连衣角都沾零果汁，黏黏的。
下树时，宋稚霖的脚刚碰到地面，就发现裤腿被树枝勾破了个口子，还沾了片翠绿的樱桃叶，蔫蔫地贴在上面。
“笨死了。”
沈星辞蹲下身，帮他摘下叶子，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脚踝，带着点微凉的触感，“了别爬那么高，你看，裤子都勾破了。”
宋稚霖没反驳，低头看着他认真的侧脸，阳光落在他发顶，镀了层金边，忽然觉得被骂笨也没那么难受，反而有点甜。
————
回到庄园时，太阳已经升到头顶，晒得人暖洋洋的，宋稚霖抱着装满樱桃的篮子，紧紧抱着篮子。
脸上沾着点泥土，鼻尖还有片树叶，眼里却亮得很。
“快去洗把脸，再把樱桃洗了，我去准备做酱的材料。”
沈星辞接过篮子，转身往厨房走，浅灰色的衬衫后背被汗水浸湿，贴在身上，勾勒出流畅的线条。
宋稚霖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喊了一声：“喂！”
沈星辞回头，阳光照在他脸上，眼睛眯了眯：“怎么了？”
“没、没什么！”
宋稚霖别过脸，耳朵红了，“快点做！我等着尝呢！要是不好吃，我可不给你面子！”
他转身跑进洗手间，对着镜子洗脸，冰凉的水扑在脸上，却发现自己的嘴角一直翘着，怎么都压不下去。
镜子里的少年，眼角眉梢都带着笑，脸颊红扑颇，连眼神都软乎乎的。
沈星辞看着水龙头下鲜红的樱桃，一颗颗饱满圆润，沾着水珠，嘴角忍不住上扬。
他拿起一颗最大的樱桃，放进嘴里，轻轻一咬，甜丝丝的果汁在舌尖炸开，带着点微酸，亮得让人心里发软。
————
宋稚霖把樱桃倒进洗菜池，冰凉的水流哗啦啦地冲过圆润饱满的果实，溅起细的水花，有几滴调皮地沾在他鼻尖上，凉丝丝的。
他拿起一颗最红的樱桃，用拇指仔细擦掉上面的细绒毛，迫不及待地放进嘴里，牙齿轻轻一咬，清甜的汁水瞬间在舌尖散开，带着阳光晒透的温暖味道，甜得恰到好处。
“好吃吗？”
沈星辞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他系着条浅蓝色围裙，上面印着只圆滚滚的熊举着勺子，是阿姨特意从橱柜深处翻出来的，手里拿着袋晶莹的冰糖和一口巧的砂锅。
宋稚霖含糊地点头，腮帮子鼓鼓的，又塞了颗樱桃进嘴：“还行，没我去年摘的那棵‘樱桃王’甜。”
嘴上这么，手里的动作却没停，转眼就消灭了半碗，指尖沾着淡淡的红色果汁。
沈星辞笑着摇摇头，走过来把他手里的碗接过去，将樱桃倒进滤水篮里，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生怕碰坏了果肉。
“去客厅等着看会儿电视，好了叫你。”
他把砂锅稳稳地放在灶上，打开火，开始耐心地清洗樱桃，指尖捏着翠绿的果柄，轻轻一拧，圆润的果核就带着点果肉掉了出来，动作利落又精准。
宋稚霖没走，依旧靠在厨房门框上，双手插在裤袋里，看着他忙碌的背影。
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落在他身上，像镀了层柔和的金边，连发丝都闪着光。
他发现沈星辞做事格外认真，连洗樱桃都洗得一丝不苟，每颗都要冲三遍，指尖沾着鲜艳的红色果汁，格外好看。
“你以前经常做甜品吗？”
宋稚霖忽然开口，打破了厨房的安静，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门框上的木纹，声音比平时低了些。
沈星辞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噙着浅浅的笑，眼里映着灶台上跳动的橘红色火光，细碎又明亮。
“嗯，以前在卡牌里待得太久，偶尔能被召唤出来透气时，就一个人研究这些，烤个戚风蛋糕、熬罐水果酱，用这些琐碎的甜，打发漫长得看不到头的时间。”
他指尖捏着颗没去耗樱桃，轻轻转了半圈，翠绿的果柄在暖黄的灯光下划出细的弧线。
“卡牌里的时间是凝固的，只有外面的烟火气——炒材滋啦声、水壶的鸣笛声、甚至是你抱怨训练累的嘟囔声，才能让我觉得自己是‘活’着的，不是块冷冰冰的卡牌。”
宋稚霖捏着门框的手指猛地顿了顿，指腹下的木纹硌得生疼，忽然想起他之前的“封印”——原来那枚巴掌大的卡牌，就是困住他千百年的牢笼，方寸之间，是无尽的黑暗与孤寂。
难怪他总爱赖在客厅沙发上，总爱盯着厨房的烟火发呆，连阿姨切材叮当声都能听得格外认真。
原来那些在自己看来寻常到不值一提的人间气息，对他而言是奢侈到不敢呼吸的救赎。
刚才那点“他的过去没有我”的酸涩失落，忽然就被更复杂的情绪取代，软软地堵在心头，带着点发闷的疼。
他看着沈星辞低头处理樱桃的侧脸，灯光在他纤长的睫毛下投出片浅浅的阴影，鼻梁到下颌的线条柔和又清晰。
忽然觉得那双手洗樱桃的动作，或许在无人知晓的漫长岁月里练了无数次，只为在偶尔能触碰人间时，抓住点实在的温度，证明自己不是虚无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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