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沉闷的敲门声，在死寂的房间里突兀响起。
白案的身体肌肉瞬间绷紧如铁。
他屏住呼吸，脚尖点地，像一只幽灵般无声地挪到门边，将眼睛凑近了猫眼。
楼道的感应灯亮着，光线惨白。
门口站着三个人。
为首的是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面容严肃得像一块花岗岩。他穿着和楼下那些人同款的黑色制服，只是肩上多了一道银色徽章，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他身后，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制服笔挺，神情冷峻，像是两尊没有感情的雕像。
官方的人。
白案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猛烈一跳。
来得这么快？
念头刚起，他新获得的能力【灵魂嗅觉】便自行发动。
三股截然不同的气息，穿透门板，钻入他的感知。
这不再是“泣语者”那种纯粹的阴冷与绝望。
这股气息复杂、炽热，像是烧红的钢铁浸入血池，还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火药硝烟味。
尤其是为首的那个中年男人。
他身上的气息最为浓烈刚猛。
如果“泣语者”是一潭腐臭的死水，那这个男人，就是一座即将喷发的活火山。
同类。
但不是同一种“食材”。
白案的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个荒诞至极的念头。
他立刻甩了甩头，将这个危险的想法驱逐出去。
现在不是考虑播的时候。
是考虑怎么活下去。
他强迫自己放松下来，故意拖着脚步，弄出“踢里踏拉”的声响，慢悠悠地走到门后。
“谁啊？”
他的声音带着刚被吵醒的沙哑和浓浓的不爽。
“您好，社区安全调查。”门外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例行检查，请您配合。”
社区安全调查？
骗鬼呢。
白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他磨磨蹭蹭地拉开门，只开了一道能探出脑袋的缝，用身体懒洋洋地堵住门口，满脸的起床气。
“大半夜的查什么安全？不知道扰民吗？”
他一边，一边揉着眼睛，打了个浮夸的大哈欠，完美扮演了一个刚失业、被生活蹂躏得毫无脾气的颓废青年。
为首的中年男人，姜卫国，目光像探针一样刺了过来，一寸寸地审视着他。
“抱歉打扰。我们接到举报，这附近刚才有异常能量波动和奇怪的哭声。”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压力。
“哭声？”白案像是听到了年度最好笑的笑话，嗤笑一声，“隔壁两口闹分手，一哭二闹三上吊，你们管不管？楼上的熊孩子半夜三点还在玩弹珠，你们管不管？”
他一边吐槽，一边侧过身子，大大方方地露出自己那乱糟糟的狗窝。
“至于能量波动……大哥，你科幻片看多了吧？要不我给你推荐两本网络？”
姜卫国没有理会他的贫嘴。
他的视线越过白案的肩膀，如同雷达般扫视着屋内。
狭的出租屋里一片狼藉。
外卖盒子堆在墙角，脏衣服扔在沙发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单身汉特有的颓废气息。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
一个标准的、生活不如意的年轻人。
“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吗？”姜卫国问。
“随便。”白案无所谓地耸耸肩，彻底让开了门，“别把我那箱方便面踩碎了就行，那是我下个星期的口粮。”
姜卫国带着两名队员走了进来。
女队员拿出一个巧的仪器，开始在房间里无声地检测。
男队员则不动声色地走向了阳台。
而姜卫国的目光，却被厨房死死吸引住了。
那个的、开放式的厨房。
与整个房间的脏乱差，形成了无比鲜明的、诡异的对比。
灶台光洁如新，亮得能照出人影。
水槽里没有一个脏碗，连一丝油污都看不到。
那口的雪平锅，被郑重地挂在墙上，锅底的金属光泽仿佛在呼吸。
太干净了。
干净得不正常。
更重要的是，他的鼻子，捕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异香。
那香气极淡，几乎快要消散。
但它的源头，与他们在巷子里检测到的，“泣语者”消散后残留的“净化气息”，几乎同源！
姜卫国的眼神，骤然锐利。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重新锁定在那个靠着门框，一脸无聊的年轻人身上。
“你是个厨师？”他忽然问。
白案愣了一下，随即懒洋洋地点头。
“以前是。昨刚被炒了。”他指了指墙角的纸箱，“看见没，全部家当都在那儿了。”
“哦？”
姜卫国走到厨房边，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在雪平锅的锅沿上轻轻一抹。
一尘不染。
“失业了，还有心情把厨房收拾得这么干净？”
来了。
白案心里咯噔一下。
但他脸上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职业病，不行吗？”他摊了摊手，“我可以忍受卧室里长蘑菇，但不能忍受我的锅里有一丁点油污。这是我作为厨师，最后的尊严。”
这话得，连他自己都快信了。
姜卫国盯着他，沉默了足足十秒。
那两名年轻队员已经完成初步检查，走回他身边，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任何异常能量残留。
“队长，”女队员低声，“现场的能量波动已经完全消散了，这里……很干净。”
干净得就像被彻底清洗过一样。
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姜卫国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的直觉在疯狂报警，眼前这个年轻人，绝对有问题。
那股让他都感到心悸的“净化气息”，源头一定和他有关。
但……没有证据。
“李。”姜卫国沉声开口。
那名年轻的男队员会意，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形似手机的仪器。
仪器的顶端，探出一个的镜头。
他按下按钮，镜头亮起微弱的蓝光，对准了白案。
【掌上精神波动探测仪】。
AAb的标配装备之一。
可以侦测出目标生物在十五分钟内的主要情绪波动。
无论是极度的恐惧、悲伤，还是强烈的兴奋、愤怒，都无法遁形。
只要这个年轻人接触过“泣语者”，他的精神世界里，必然会留下无法抹去的痕迹。
白案的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
但他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探知力，正在扫描自己的大脑。
来了。
真正的考验。
他的心脏猛地一抽。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暴露的瞬间。
一股奇妙的感觉，从他的灵魂深处，缓缓升起。
是那碗【断愁汤】的余韵。
那股涤荡灵魂的暖流，虽然已经融入他的精神，但那种极致的美味所带来的满足感，那种灵魂被洗涤后的清爽与安宁，依旧萦绕不散。
他现在是什么感觉？
没有恐惧。
没有紧张。
甚至连伪装的烦躁都没有了。
他的内心，一片平和。
甚至……因为刚刚饱餐了一顿“灵魂大餐”，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惬意与满足。
就像一个老饕，刚刚品尝完一道绝世美味，正叼着牙签，心满意足地靠在椅子上回味。
情绪稳定。
甚至有点愉悦。
李看着探测仪屏幕上显示出的平稳波形，以及旁边标注的“精神状态：稳定；主导情绪：愉悦”的字样，整个人都傻了。
他抬头，难以置信地看了看白案那张写满了“我很烦，快滚蛋”的脸。
然后，又低头看了看仪器。
仪器没坏啊。
他只能转过身，对着姜卫国，再次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困惑。
姜卫国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一个刚刚失业、穷得只能吃方便面的年轻人，在凌晨被三个穿制服的陌生人闯进家里盘问，他的情绪，居然是“愉悦”？
这他妈比检测出恐惧还要可疑一百倍！
可是，仪器不会谎。
它只呈现结果。
而这个结果，荒诞到了极点，却又在规则上无懈可击。
找不到任何破绽。
“打扰了。”
最终，姜卫国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他深深地、深深地看了白案一眼，仿佛要将他的脸孔刻进自己的脑子里。
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国家异常事件处理与研究总局，姜卫国。如果你想起什么，或者再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打这个电话。”
白案懒洋洋地接过名片，看都没看就揣进了兜里。
“行了行了，知道了。慢走不送啊，几位长官。”
姜卫国冷哼一声，不再多言，转身带着队员离开。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白案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冷汗，直到此刻，才从他的后背疯狂渗出，瞬间湿透了t恤。
好险。
他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心脏还在狂跳。
就在这时。
“嗡……”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白案掏出手机。
屏幕上，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加密短信。
他点开。
只有一行字。
【我知道你‘吃’了它。想吃下一个吗？——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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