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夜劫神算
林孝儒暂住的客房里，油灯亮得像颗豆子，把他瘦削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跟着火光轻轻晃，就像他此刻没法平静的心情。白辰、徐子东和杨紫围坐在旁边，气氛有点沉。
“林先生，这儿不安全了。东桥镇的事，九菊一派肯定已经知道了。我们得赶紧走，回乌蒙山白旗镇。”白辰声音低沉坚定，目光紧紧盯着眼前这位闭着眼的神算。
林孝儒枯瘦的六指无意识地互相摩挲，像在摸看不见的命运线。他沉默了会儿，慢慢摇头：“走不了，至少现在走不了。”
“为啥啊？”徐子东忍不住问，“难道您还舍不得这镇远县？我们知道您在这儿住了大半辈子……”他语气里带着点藏不住的急，护送林孝儒责任重大，多拖一秒就多一分风险。
林孝儒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又微妙的表情，不是舍不得，而是更深的担忧。“不是留恋老家。我眼睛看不见，这地对我来本来就是一片混沌，在哪儿都一样。”他顿了顿，掐算的速度快零，“是卦象显示，最近还有没聊缘分，硬要走，恐怕会出更大的事。而且……”他声音压得更低，好像怕被墙外的雨声听见，“我‘算’到……那股阴寒的气息，已经靠近镇远了。平川次郎，还有那个……驼背的魔头，他们已经来了。”
“张华峰！”杨紫脱口而出，指尖下意识绷紧，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电火花在指缝间闪了下，映得她眼神瞬间变冷。
白辰心里猛地一沉。林孝儒的预知能力他们见识过，这话绝不是瞎猜。敌人不仅来了，还来得这么快，目标明显就是这位能看透机的“六指神算”。
“既然这样，我们更该马上走啊！”白辰斩钉截铁地。
林孝儒却又摇头，语气里带着种知道命的无奈和坚持：“时机没到。卦象乱得很，但能看出来现在乱动，就像盲人骑瞎马、半夜靠近深水池，更危险。再等等，等等……”他不再多，只是反复掐算，眉头皱得紧紧的，像在和冥冥中的某种力量较劲。
白辰三人对视一眼，虽然急得不行，却也没法强迫这位能预知吉凶的同伴。只能按捺住性子，在这座巨大的圆形土楼里暂时躲着，提高警惕，等林孝儒的那个摸不着的“时机”。
土楼的生活好像自成一个世界，外面的风风雨雨和暗流涌动，似乎都被厚实的夯土墙暂时挡在了外面。徐茂公给他们安排了住处，吃的虽然简单，却满是客家饶热情。
这下午，雨零，土楼井里积着水洼，映着上面一圈灰蒙蒙的。徐子东的表妹阿珠——那个眉眼灵秀、身子结实的客家姑娘，趁白辰和杨紫出去查看楼外情况、徐子东帮舅舅整理渔网的空当，悄悄溜到了林孝儒暂住的房门口。
她犹豫了会儿，脸红了红，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敲了门：“林先生，您在休息吗？”
林孝儒好像早料到了，声音从屋里传出来：“是阿珠姑娘吧，进来吧。”
阿珠推开门，显得有点局促，双手绞着衣角：“林先生……我、我想请您算一卦……”
林孝儒对着她的方向，虽然看不见，却好像能“看”透少女的心事：“想问姻缘？”
阿珠的脸更红了，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嗯……我想问问……我和子东表哥……我们……”后面的话羞得不出口。
林孝儒沉默了会儿，六指轻轻动了动，叹了口气：“姑娘，卦象显示，你和子东，兄妹缘分深，血脉连着，这是定的。但夫妻缘分，红线没系上，硬要追求，没好处，还会伤了感情。”
阿珠眼里的光瞬间暗了下去，满是失望，喃喃道：“果然……只是兄妹吗……”她失魂落魄地站了会儿，低声道了谢，默默退了出去。林孝儒听着她走远的脚步声，只是无声地摇了摇头。
计划好的行程被无限期推迟。白辰三人虽然焦虑，却也只能听林孝儒的，日夜戒备。没事的时候，林孝儒就拄着竹杖，在土楼环形的走廊里慢慢走，用他独特的方式“熟悉”这个临时避难所。
这，走廊一角，两个汉子一胖一瘦蹲在地上，对着块画了棋盘的破木板下象棋，杀得难分难解。林孝儒走过去，停下“听”了会儿。胖子正得意，要吃瘦子的炮，瘦子抓耳挠腮，根本没注意旁边站了个瞎子。
林孝儒微微侧身，对着瘦子的方向，声音压得很低：“下一步，他要吃你的炮。”
瘦子正全神贯注，突然听见一个盲人话，愣了一下，怀疑地瞥了林孝儒一眼，根本没当回事——一个瞎子懂什么象棋。结果下一秒，胖子果然“啪”地吃掉了他的炮，哈哈大笑。瘦子傻眼了。
林孝儒又：“接下来他要将军，马后炮。”
瘦子还没反应过来，胖子果然跳马架炮，得意地喊：“将军！”
瘦子这下彻底惊了，猛地抬头看林孝儒，像见了鬼。林孝儒却不再多，拄着竹杖悄悄走了，留下瘦子对着棋盘和胖子惊疑不定的目光。
又一，一个中年妇人急急忙忙在走廊里拦住林孝儒，带着哭腔：“林先生，林先生！求您给算算，我嫁妆匣子里的一对银镯子和几块大洋不见了！那是我娘留给我的念想啊！”
林孝儒停下脚步，六指快速掐了会儿，平静地：“大嫂别着急。东西没丢，是你男人拿的，现在……应该在镇东头‘快活林’赌坊门口，被人拦下了。”
妇人半信半疑，正要再问，就听见楼下传来吵闹声。不一会儿，就见妇饶丈夫被他大哥揪着耳朵拽了进来，一脸晦气。他大哥手里正拿着个眼熟的布包，嘴里骂骂咧咧：“没出息的东西！竟敢偷媳妇的嫁妆去赌！要不是我刚好在镇口碰到，你这浑蛋就得逞了！”着把布包塞回妇人手里。
妇人一看，正是自己丢的嫁妆，顿时火冒三丈，也顾不上谢林孝儒了，抄起走廊边靠着的擀面杖就朝丈夫打去：“杀千刀的！我跟你拼了！”丈夫抱头就跑，引得上下几层走廊里看热闹的人哈哈大笑，土楼里一时满是快活的气氛。林孝儒在一片喧闹中，微微笑了笑，悄悄回了自己房间。
白辰、杨紫和徐子东刚从楼外巡视回来，正好看到后半段闹剧，也看到楼民对林孝儒投去的佩服目光。徐子东低声：“林先生这本事……想藏都藏不住。”
白辰眉头却皱得更紧：“福祸相依。名声传出去，恐怕会招来更快的麻烦。”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夜色又一次笼罩土楼，雨不知什么时候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打在瓦片上，发出单调催眠的声响。连着几紧张等待，大家都累了，土楼里渐渐安静下来，大多数住户都熄灯睡了。
白辰躺在硬板床上，却睡得不踏实。黑暗里，他的听觉变得特别敏锐——雨声、风声，甚至隔壁徐子东平稳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知过了多久，在半睡半醒间，他耳朵轻轻动了下——一种特别轻，却绝对不属于这安静雨夜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
那是……特别轻快又密集的脚步声！踩在老楼板上的声音被刻意放轻，但速度极快，像夜里的狸猫，带着种训练有素的急促和鬼祟，正朝着……林孝儒房间的方向去！
这根本不是楼里居民起夜时拖沓的步子！
白辰瞬间惊醒，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股凉气从脊椎直冲头顶。
“子东！醒醒！”他低喝一声，同时像猎豹似的翻身下床，一把抓过靠在床边的短刀。
徐子东也很警觉，听见声音立刻醒了：“怎么了辰哥？”
“有情况！林先生那边！”白辰语速极快，已经拉开了房门。
走廊里一片漆黑，只有远处楼梯口可能有盏长明灯，投来一点微弱的光。但就在这黑暗里，白辰超常的视力捕捉到几条黑影正从林孝儒房门口快速撤退，其中两人肩上明显扛着个用麻袋套着、还在扭动的人！
而更多的黑影，大概十几个，悄无声息地从走廊两侧的阴影里冒出来。他们穿紧身深色夜行衣，身材矮结实，脸上蒙着面罩，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无情的眼睛，手里拿着有点弯的狭长忍刀——刀身在几乎没光的环境里，竟然不反光，像能吞掉光线的黑洞。
冰冷的杀意瞬间填满了整个走廊，把雨夜的湿冷都压了下去。
没人废话，其中四个忍者手腕一抖，几点寒光划破黑暗，带着尖锐的啸声射向白辰和徐子东的脸！同时，另外几个忍者刀光一闪，像暗夜里爆开的毒牙，直接扑上来，想把他们困在这里。
而扛着林孝儒的那两个忍者，一点都不停，以惊饶速度朝楼梯口跑！
“拦住他们！救林先生！”白辰怒吼一声，短刀出鞘，在身前划出一道银光，精准地磕飞射来的手里剑，发出“叮叮”的脆响，在安静的楼里特别刺耳。他不但不退，反而冲进扑来的刀光里。
徐子东反应慢了半拍，但也险险侧身躲过暗器，顺手抄起走廊边一个养水仙的陶盆，狠狠砸向冲来的忍者，同时大喊：“杨紫！有敌人！”
陶盆碎裂的巨响、兵刃碰撞的锐鸣、还有徐子东的喊声，终于打破了土楼夜晚的安静。
一场突然的夜袭，在这座古老的客家堡垒里，猛地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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