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流水,在疯狂厮杀、血肉横飞的僧侣间隙中穿梭。他紧抱着那卷《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经卷上温润精纯的佛愿力量,如同微弱的灯塔,在他体内诸多规则碎片的狂暴海洋中,指引着一丝暂时的清明,也帮助他一定程度上抵消了庭院中弥漫的“灭佛煞”气的侵蚀,使得他的潜行并未立刻触发规则的强烈反应。
他目标明确——大雄宝殿,那尊泣血的金佛,以及状态诡异、可能蕴含破局关键的慧明住持。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及那高大、阴森、仿佛通往另一个规则维度的殿门时——
【世界频道】并非像之前那样强行插入视野,而是如同遭受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重击,整个“频道”的结构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濒临破碎的哀鸣!一种远超之前任何一次的信息洪流,裹挟着毁灭、疯狂与古老文明的垂死诅咒,悍然冲击着每一个连接者的意识!
(【文明陨落终极通告】绑定文明:古埃及。国运标志:金字塔、太阳船、圣书体。状态:规则性彻底崩解,历史存在性抹除进度99.9%…)
(【选者终结通告】埃及选者:图坦卡吞(扮演:某代法老)。状态:确认彻底陨落,复活机制失效,存在痕迹剥离。)
没有画面。
或者,传递过来的,已经不能称之为“画面”。那是一团极度混乱、不断在“存在”与“虚无”之间疯狂闪烁的规则乱流。在其中,勉强能辨识出一些破碎的意象:
—— 无边无际的金色沙海,那些巍峨了数千年的金字塔,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冰块,正在从底部向上,寸寸化为虚无的尘埃,不是崩塌,是彻底的消失,仿佛从未存在于时间与空间之郑
—— 流淌了万年的尼罗河,河水在瞬间断流、干涸,河床裸露,并非龟裂,而是呈现出一种光滑的、仿佛被无形巨刃一切而断的、散发着死寂气息的断面。
—— 无数古埃及人,从农夫到祭司,他们的身影在田间、在神庙中,如同被橡皮擦去的素描,无声无息地淡化、透明,最终彻底不见,连同他们劳作的土地、祈祷的神殿,一起归于“无”。
—— 而在这文明彻底湮灭的背景中,一个庞大、扭曲、如同由无数文明残骸强行拼凑而成的恐怖身影,正屹立于湮灭的中心!那是杰克逊!但他的形态,已经与之前截然不同!
他依旧保留着斛律光那北齐战神的大致轮廓,身披的却不再是单纯的熔岩甲耄那甲胄之上,熔岩依旧在流淌,但色泽更加暗红,其中翻滚的不再仅仅是怨魂,更夹杂了罗马鹰旗的碎片、埃及圣甲虫的残骸、竺梵文经卷燃烧后的灰烬!他的头颅,一半仍是斛律光那狂怒狰狞的面容,但另一半……竟然覆盖上了一张冰冷的、属于年轻法老图坦卡吞的黄金面具!
那黄金面具栩栩如生,甚至能看到精致的眼线,但面具下的眼眸处,却是一片空洞的漆黑,仿佛通往万物终结的深渊。这张面具并非装饰,它如同活物般,与杰克逊的半边脸孔生长在了一起,边缘处血肉与金属模糊不清,不断有暗红色的能量与一种死寂的黑色流质从交界处渗出。
而他原本就存在的“智慧裂痕”与“寂灭腐蚀”,此刻如同获得了养料般,疯狂蔓延!智慧裂痕从他的额头蔓延至脖颈,如同破碎的瓷器,裂缝中不再闪烁智慧的火花,而是流淌出浑浊的、仿佛混合了无数种文明知识的暗黄色脓液!寂灭腐蚀则如同黑色的蛛网,覆盖了他大半个胸膛和手臂,所过之处,连他自身那狂暴的胡风孽火都在被无声无息地吞噬、归于虚无!
“我…感受到了…” 杰克逊的声音响起,这声音也变得极其诡异,多重音轨重叠,既有他原本的狂躁,又夹杂了罗马元老的拉丁语腔调,竺苦行者的梵语吟诵,以及…一种冰冷的、带着古老尼罗河韵律的法老之语!“知识…力量…文明…的一黔终将归于吾身!这…便是…吞噬的…终极!”
他猛地张开双臂,那覆盖着法老面具的半边脸孔,空洞的眼眸似乎“看”向了某个方向,那方向…隐约对应着现实中北美大陆的方位!
“以埃及之殇碑,奠我无上王座!以万文明之骸,铸我不朽神躯!”
随着他这如同宣言般的咆哮,那正在彻底湮灭的埃及规则场,最后残余的一丝本源——一块仿佛由整个文明历史压缩而成的、布满圣书体铭文的黑色石碑虚影——被他强行抽取,猛地拍向了自己那覆盖着法老面具的半边身体!
“轰——!!!”
无法形容的规则风暴在频道内炸开!哪怕只是通过信息流感知,所有幸存的选者都感到一阵灵魂层面的剧烈震颤!
那“埃及殇碑”的虚影,并未增强杰克逊的力量,反而像是某种…祭品?或者,是最后一根压倒平衡的稻草?
在石碑与他身体融合的刹那——
杰克逊那庞大的、扭曲的投影,发生了更加恐怖的变化!
他那斛律光的一半身躯,胡风孽火疯狂暴涨,熔岩甲胄再度凝结,仿佛要焚尽八荒!而他覆盖着法老面具的另一半身躯,那寂灭腐蚀的黑色蛛网却以更快的速度蔓延,所过之处,连暴涨的孽火都被强邪熄灭”成绝对的虚无!两种截然相反、都达到极致的规则力量,以他的身体为战场,开始了最激烈、最本质的冲突与互噬!
“啊——!!!”
杰克逊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痛苦与疯狂达到顶点的咆哮!他的身体在膨胀与萎缩之间剧烈闪烁,时而化顶立地的魔神,时而缩成一道细微的、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的阴影!那法老面具下的漆黑空洞中,竟开始流淌出暗金色的、类似“佛血”般粘稠的液体,而他那属于斛律光的独眼中,瞳孔也碎裂成了无数片,每一片都倒映着一个被他吞噬的文明的末日景象!
【世界频道】内,一片死寂。
之前的惊恐、议论、乃至绝望的刷屏,全都消失了。
只剩下一种冰冷的、仿佛连“恐惧”这种情绪都被冻结的死寂。
所有幸存者,无论身处哪个规则场,无论正在经历何种考验,都在这一刻,清晰地感知到了一个事实——
那个名为杰克逊的掠食者,在强行吞噬了过多相互冲突、甚至彼此克制的文明规则本源后,已经走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临界点。他或许获得了难以想象的力量,但他的存在本身,已经变成了一个极不稳定的、随时可能爆炸的规则炸弹!
他不再是单纯的威胁,他本身,已经成为了一场席卷所有幸存文明的、无法预测的灾!
(大和Ip - 平安京 - 安倍晴川 - 首次发出带着明显凝重与忌惮的简短讯息):“…吞噬终将反噬。此乃…大凶之兆。”
这条讯息,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短暂地打破了沉寂。
谢昭关闭了那令人灵魂战栗的频道信息,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撼与寒意。杰克逊的剧变,意味着未来的终局之战,变数更大了。那不再是与一个强大的敌人战斗,而可能是与一个行走的、疯狂的文明坟墓对决。
但此刻,他无暇他顾。
庭院中的混乱,因为杰克逊吞噬埃及带来的规则层面剧震,出现了短暂的凝滞。那些疯狂厮杀、掠夺僧腊与人皮的僧侣们,动作僵住,脸上癫狂的表情凝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就连寇谦之和他身后的道童,以及那些黑甲兵士(规则化身),也都身形微滞,似乎在处理这突如其来的、高维度的信息冲击。
就是现在!
谢昭不再犹豫,身影猛地加速,如同离弦之箭,冲入了那昏暗、仿佛巨兽咽喉般的大雄宝殿入口!
殿内与殿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外面是血腥、疯狂、规则显化的杀戮场。而殿内,却是一种更深沉的、粘稠的、几乎要将灵魂都冻结的死寂与悲恸。
光线极其昏暗,只有佛像前几盏长明灯,闪烁着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昏黄光芒。空气中弥漫的“佛血”气息浓郁到令人作呕,地面上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几乎覆盖了每一寸石板,缓缓流淌,发出细微的汩汩声。
那尊巨大的金佛,依旧垂首,眼眶中流淌出的“血泪”如同瀑布,将大半个佛身染成了一种不祥的暗金红色。它所散发出的悲伤,在这里达到了顶点,几乎化作了实质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谢昭的心头。
而慧明住持,就静静地站在佛像之下,背对着殿门。
他身上的异变更加明显了。那层流动的暗金色光泽覆盖了他大半身体,左臂和左腿已经彻底化为了冰冷的纯金之色,如同金傀。但他的右半身,依旧保持着血肉之躯,尤其是那只右眼,其中的悲悯与觉悟之色,愈发清晰,甚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当谢昭踏入殿内的瞬间,慧明住持缓缓转过身。
他那半金半肉的脸庞,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表情。纯金的左半边脸,冰冷麻木,没有任何情绪。而血肉的右半边脸,却带着一种…了然的微笑?
两种截然不同的目光,同时落在了谢昭身上。
纯金的左眼,冰冷地审视,带着规则的排斥与毁灭意志。
而那只悲悯的右眼,却仿佛穿透了“惠明”这层外壳,直接看到了深处属于“谢昭”的灵魂,以及他怀中那卷散发着精纯佛愿力量的《心经》。那目光中,带着一丝…期待?以及一种…托付般的沉重?
“你…来了。” 慧明住持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金属摩擦与血肉之声的混合体,但其中蕴含的意味,却复杂难明。
谢昭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他,没有贸然开口。体内的规则碎片在这浓郁的佛血悲愿环境中,躁动得更加厉害,尤其是暗红兵煞,几乎要破掌而出,去撕碎眼前这诡异的存在。
“外面的…惨状,老衲…感知得到。”慧明住持的右眼流露出深切的痛苦,“规则如刀,人心如狱…此乃…末法之劫。”
他的纯金左眼却冰冷地接话,声音毫无波澜:“伪佛当灭,新秩序…当立。”
两种意志,在他体内激烈地冲突、对话。
谢昭心中明悟,慧明住持此刻的状态,正是这座寺庙,乃至整个“太武灭佛”规则事件的一个缩影与核心矛盾集合体!他是“佛愿”规则在极致压迫下,与“灭佛煞”规则强行达成的一种危险平衡点!
“你手持《心经》,身负…异种规则,却未被完全侵蚀…”慧明住持的右眼凝视着谢昭,“你…是变数。”
“变数…当诛。”纯金左眼冰冷补充。
“不…”右眼反驳,带着一种决绝,“或许…是唯一的…希望。”
话音未落,慧明住持猛地抬起了他那已经完全化为纯金的左手,指向那尊泣血的金佛!同时,他那依旧保持血肉的右手,则艰难地结了一个佛印,指向谢昭怀中的《心经》!
“规则…根源…在此佛…”
“破局…关键…在此经…”
两种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却又指向同一个目标!
就在这一刻,殿外那因为杰克逊剧变而产生的凝滞效果,似乎开始消退。寇谦之那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被惊动后的不悦,穿透殿门传来:
“殿内何人?胆敢窥探规则根源?!”
强大的规则压力,伴随着黑甲兵士沉重的脚步声,开始向大殿汇聚!
时间不多了!
谢昭看着眼前状态诡异、却似乎指向了唯一生路的慧明住持,又感受着怀侄心经》与那尊金佛之间隐隐存在的共鸣,再想到殿外即将涌入的强淡…
他知道,自己必须立刻做出决断。
是相信这半佛半魔的住持的指引,冒险一搏?
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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