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痕掌心的血痕还在搏动，像一根埋进皮肉的引线，顺着血脉向心脏蔓延。他没有收回手，反而将指尖压得更深了些，任那滴血重新渗出，在轮回镜边缘划开一道细痕。
镜面嗡鸣，金光一闪即逝。
就在这瞬息之间，地底猛然一震，比先前任何一次都来得猛烈。裂缝如蛛网炸裂，轰然扩开百丈，黑雾翻涌而出，带着腐骨蚀魂的腥气。整片战场的地脉开始扭曲，岩石崩解，空间出现细微的断裂纹路。
“要塌了。”苏璃月低声道，手指紧紧扣住镜框，指节泛白。
叶无痕双瞳微缩，正欲催动本源之力强行镇压，却觉一股巨力从侧方撞来。他被狠狠推开，踉跄数步才稳住身形。
龙葵站在裂口之前，红衣猎猎，发间龙角簪骤然碎裂，化作点点金光融入眉心。她仰头长啸，声音穿透云层，震得地失色。下一瞬，百丈金龙之躯腾空而起，通体泛着赤金光芒，鳞片如熔炉中煅烧的铁胚，蒸腾出滚滚热浪。
她没有回头，只用龙尾卷住最宽的裂口，硬生生将两段断裂的地脉拉拢。龙躯缠绕如柱，横贯深渊之上，每一片鳞甲都在承受着来自地心的撕扯之力。
“你还有要吞的下。”她的声音从龙首传出，清晰得如同耳语，“而我……只想还你一次护佑。”
话音落下，龙瞳深处燃起金色火焰，由内而外焚烧起来。那不是寻常的火，而是龙魂自燃的征兆——以生命为薪柴，点燃封印的最后一道屏障。
叶无痕瞳孔剧震，左手本能抬起，本源之瞳瞬间锁定龙葵的气息。他想吞噬那股正在消散的能量，哪怕一丝也好，只要能留住她。
可还没等他动作，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了他的手腕。
“别碰她。”苏璃月站在他身后，声音轻却坚定，“她不愿被救，只愿被记住。”
叶无痕的手僵在半空，猩红暗芒在眼底翻滚，却被他强行压下。指甲陷入掌心，血顺着指缝滑落，滴在地面时已凝成细的晶粒。
“你过，”他嗓音沙哑，像是从砂石中磨出来，“下次别拔逆鳞了……那这次，我自己种回去。”
龙葵低下头，巨大的龙首轻轻触碰他的额头。那一瞬，时间仿佛静止。金焰在她眼中燃烧殆尽，身躯开始变得透明，隐约可见体内流淌的古老血脉正一点点化作光流。
一道纯粹的龙魂光束自她眉心射出，直入叶无痕识海。
刹那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远古龙族征战九域、祖龙逆鳞镇压万魔、龙神诀九重境界逐一显现。每一个字都由龙血书写，每一句口诀都伴随着龙吟回荡不息。《九转龙神诀》完整传承，毫无保留地烙印进他的神魂深处。
当最后一道光流入识海，龙葵的身体彻底化作虚影。风掠过，带起一阵金尘，随雾飘散。
唯有那枚曾镶嵌于她龙尾的逆鳞，静静悬浮片刻，随后缓缓飞向叶无痕心口，无声融入皮肤之下。一点温热停留原地，像是她最后的体温。
深渊依旧咆哮，裂痕虽被暂时压制，却仍在缓缓扩张。魔帝残识发出一声低吼，试图冲破束缚，可就在它即将触及外界的刹那，叶无痕睁开了眼。
瞳孔中的九重漩涡已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两道流转的金色龙纹，如同血脉在眼底蜿蜒。他的呼吸变得深沉，每一次吐纳都带着龙息般的压迫感，四周空气微微震颤。
苏璃月松开他的手，整个人脱力般跪坐在地。轮回镜表面布满裂痕，光芒几近熄灭。她望着叶无痕的背影，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出声。
叶无痕缓缓抬起右手，握住臂上缠绕的噬魂链。铁环冰冷，此刻却隐隐发烫，仿佛感应到了主人体内新生的力量。他低头看了一眼掌心，那道血痕仍在搏动，但颜色已发生变化——猩红之中透出金丝，像是有龙血在经脉中奔涌。
他闭了闭眼，识海侄九转龙神诀》第一重口诀自动浮现：“龙脊不折，负而立。”
下一瞬，剧痛袭来。
新功法与混沌本源剧烈冲突，两种法则在他体内对撞，经脉如被刀割，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他单膝跪地，额头抵住岩石，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就在他意识即将溃散之际，后颈一凉。一块碎片贴了上来，带着微弱的因果波动。
是轮回镜的残片。
苏璃月拼尽最后力气，将它按在叶无痕命门之处。残余之力缓缓渗入，勉强稳住功法反噬，为他争取到一丝调息之机。
片刻后，叶无痕缓缓站直。
他不再看地上的裂痕，也不再望向空中残留的金尘。只是抬起头，目光穿透黑雾，直刺深渊最深处。
“你的命，”他低声，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战场为之寂静，“我替你活着。”
风卷起他的衣角，玄色劲装猎猎作响。
“你的仇，”他握紧噬魂链，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我替你吞尽。”
话音落时，掌心血痕骤然亮起，金红交织的光芒顺着经脉游走全身。他体表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如同龙鳞初现，又似法则重塑。
裂痕深处，魔帝残识再度嘶吼，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威压硬生生压了回去。
叶无痕迈出一步，脚踩在龟裂的岩面。
第二步，地面微微震动。
第三步，空中浮现出一道极淡的龙影，盘旋片刻后融入他的背脊。
他站在封印边缘，未再前进，也未后退。左手垂于身侧，掌心血痕如心跳般搏动；右手紧扣噬魂链，铁环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远处，第八声心跳悄然响起，沉闷而缓慢。
第九声尚未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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