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离胸口仅剩半寸，叶无痕猛地偏头，肩骨撞上石壁，发出一声闷响。那股刺来的力道并未真正落下，反而在触及他衣领的瞬间骤然消散，如同被无形之物抽走。
苏璃月的手停在半空，五指微颤。
她的眼瞳褪去猩红，恢复清明，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轮回镜贴着她胸口微微震颤，镜面流转的金光缓缓收敛，像是刚刚压制了一场内乱。
叶无痕没有后退，也没有抬手反击。他盯着她，呼吸压得极低，右眼暗红漩涡悄然旋转，吞噬之力如细流般扫过全身经脉。刚才那一瞬，他察觉到一股不属于血魔的气息——阴冷、熟悉，像从自己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
“不是它。”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是你自己。”
苏璃月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冷静。她缓缓收回手，指尖轻轻抚过左肩，那里胎记仍在发烫，但跳动的心脏已沉寂下去。
“它想让我们自相残杀。”她。
话音未落，地面传来细微裂响。
两人同时警觉抬头。密室中央的青砖无声绽开蛛网状缝隙，一道青铜光泽从地底缓缓升起。那是一张面具，通体布满铜绿，表面刻着扭曲纹路，双目空洞，却仿佛有东西在深处蠕动。
叶无痕瞳孔骤缩。
他认得这张脸。
前世百年，他在九重门之下被囚禁神魂，每日面对的，就是这具青铜鬼面。它不属于任何外敌，而是由他自身执念凝聚而成的“心魔之主”。每一次幻境崩塌，每一次记忆重演，那张脸都会浮现，低声问他：“你恨吗？你要不要回来？”
“原来是你。”他冷笑，向前一步，“我还以为你早该死了。”
“它没死。”苏璃月突然抓住他手腕，力道很轻，却不容挣脱，“它是你的一部分。你越想否认，它就越强。”
她怀中的鎏金傀儡兔双眼微闪，映出鬼面虚影。影像中，面具并无实体轮廓，只有一团扭曲的光影，像是由无数破碎记忆拼凑而成。
“执念投影……”她低语，“它在等你触碰。”
叶无痕甩开她的手，掌心一翻，染血的青铜罗盘出现在手郑指针剧烈晃动，指向鬼面，却在即将锁定时戛然静止。
“没用。”他收起罗盘，“这是我的东西。规则不生效。”
他一步步走近，冰魄领域贴身缠绕，寒气凝成薄霜覆于皮肤。每走一步，识海便多一分压抑，仿佛有千万根丝线在拉扯神经。
“既然躲不掉。”他抬起左手，五指张开，直向鬼面抓去，“那就看看你还藏了什么。”
指尖触碰到青铜的刹那，整张面具猛然一震，铜绿剥落，露出底下幽黑金属。冰冷质感顺着掌心蔓延，迅速爬上手臂，竟与他血肉融为一体。
眼前景象骤变。
他站在一片焦土之上，九域崩塌，山河倒悬。脚下是堆积如山的尸骸，其中一具穿着白裙，面容模糊，却让他心脏骤停。
苏璃月。
她躺在血泊中，眼睛睁着，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而他的手，正插在她胸口，掌心握着一块碎裂的镜子。
耳边响起低语。
“杀了她……吞噬她的本源，轮回镜才能真正归你。”
“你本就该是孤身一人。信任只会让你再次坠入深渊。”
“你是吞噬者，不是守护者。你存在的意义，就是吞尽一切，踏着尸骨登顶。”
叶无痕咬牙，试图封闭识海，却发现那些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他最深处的记忆里钻出。每一个字，都对应着他曾经历过的背叛、孤独、绝望。
左手不受控制地抬起，五指成爪，缓缓对准身旁的苏璃月。
她站在原地，没有逃，也没有出手。
“你在听它话？”她问。
他喉咙滚动，挤出几个字：“别靠近我……快走。”
“我不走。”她向前一步，“你要是真想杀我，刚才那一掌就不会偏开三寸。”
又一步。
轮回镜浮现在她胸前，镜面金光暴涨，直射鬼面。
“你以为它只是心魔？”她声音清冷，“它也是真相。你心里一直都知道，总有一，你会变成它。”
叶无痕浑身一震。
左手停滞在半空，指尖距她咽喉不过两寸。
“可我也知道。”她抬手，掌心贴上鬼面，“真正的你，从来都没放弃过回头。”
轰！
金光炸裂，如朝阳破云。
鬼面发出一声尖锐嘶鸣，表面龟裂，铜屑飞溅。那股侵入识海的声音瞬间断裂，仿佛被利刃斩断。
面具碎了。
碎片如雪飘落，在触及地面之前化为灰烬。
叶无痕踉跄后退，扶住墙壁，额头冷汗滑落。他抬手抹去嘴角溢出的一丝黑血，发现指尖沾染的液体带着腐臭气息。
苏璃月转身看向他，轮回镜金光未散，镜面倒映出他的全身经脉。
那一瞬间，她眼神变了。
“你的经脉……”她声音微颤，“已经被腐蚀了。”
叶无痕低头。
金光穿透他的身体，显现出体内景象——原本纯净的灵络之中，爬满了黑色纹路，如同蛛网般缠绕心脉，深入骨骼。那些痕迹并非新生，而是早已潜伏多年，随着心魔觉醒才彻底显现。
“这不是今才有的。”她喃喃，“它一直在你体内，等你崩溃。”
叶无痕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下。
“我知道。”他，“从重生那一刻起，我就感觉到了。有些东西，跟着我一起回来了。”
他抬起右手，握住腰间的噬魂链。链身微震，魔残魂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发出低沉嗡鸣。
“但它忘了。”他盯着地上残留的铜屑，“我能吞噬的，不只是力量。”
“还有我自己。”
苏璃月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却没有再什么。
密室重归寂静。
远处，噬魂链突然轻颤了一下，像是察觉到了某种波动。
叶无痕抬头望向角落的阴影，那里什么都没有，可他分明感觉到，有一道视线，正从极深处注视着他。
他握紧了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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