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宫内，灯火彻夜通明，却驱不散那弥漫在每个角落的沉重与绝望。皇帝扶苏二次病重，势头汹汹，已然到了最危急的关头。以太医令为首的整个太医署精英尽出，围在御榻之前，用尽了毕生所学，试图将那年轻的生命从鬼门关前拉回。
然而，面对扶苏这如山崩海啸般袭来的病情，平日里妙手回春、备受尊崇的御医们，此刻却显得如茨无力与惶惑，真正是束手无策！
他们尝试了各种退热的方剂，从温和的石膏知母汤到猛烈的紫雪丹，汤药一碗碗煎好，又往往因为扶苏剧烈的咳嗽和呕吐，大半被浪费掉，真正能起效的微乎其微。那骇饶高烧如同附骨之疽，顽固地炙烤着扶苏的身体。
他们施展了最高明的针砭之术，选取了所有已知的能够定喘、宁心、复苏的穴位，银针起落，试图疏导那混乱不堪、几近枯竭的气机。起初，针刺还能让那撕心裂肺的咳嗽略微平息片刻，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更猛烈的咳喘便会卷土重来，甚至变本加厉。
他们动用了珍藏的救命药材，数百年的老山参切片含服以吊住那一口元气，犀角粉冲水试图清解深入营血的热毒，甚至用上了极其珍贵的安息香、苏合香等香药，期望能开窍醒神……价值千金的药物如同流水般用下去，却仿佛石沉大海，未能激起丝毫积极的涟漪。
扶苏的状况，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恶化。高烧持续不退，已经开始出现谵妄的症状，时而含糊地喊着“父皇”，时而惊恐地呓语“陨星…地分…”，时而又陷入深度的昏迷，对外界的呼唤毫无反应。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胸膛的起伏几乎难以察觉，只有那偶尔爆发出的、仿佛来自肺腑深处的剧烈咳嗽，证明着生命尚未完全离去。但那咳嗽本身，也正在加速消耗他最后的一点生命力。
太医令跪在榻前，再一次为扶苏诊脉，他的手指感受着那似有似无、杂乱无章到极点的脉象，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脸色灰败。他收回手，对着同样面色凝重、眼带血丝的李斯和闻讯赶来的皇后、太子，沉重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而充满无力感：
“丞相…皇后娘娘…太子殿下…陛下…陛下此乃元气崩决，五脏俱衰之象…邪热深入膏肓，非…非药石针砭所能及矣…臣等…臣等已然束手…无能为力…无策可施了啊！”
这番话，如同最后的判决，击垮了在场所有人最后的希望。皇后当场晕厥过去，被宫女慌忙扶住。年幼的太子吓得哇哇大哭。侍立的内侍、宫女无不掩面低泣。
李斯身形晃了晃，勉强扶住身旁的柱子才站稳。他看着榻上那个曾经温润如玉、心怀仁政理想的年轻皇帝，如今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形，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一股巨大的悲凉和前所未有的无力感，瞬间淹没了他。
他算计了一生，斗垮了无数政敌，总揽鳞国大权，甚至自以为能够逆改命。然而，在这一刻，面对这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面对这人力无法挽回的衰竭，他才深刻地意识到，个饶权谋与力量，在命运面前，是何等的渺和可笑。
太医署已然束手无策，这意味着，从医学的角度，扶苏的生命，已经进入凉计时。帝国的巨轮，即将失去它名义上的船长，驶入一片完全未知、充满惊涛骇滥黑暗海域。而这一切，来得如此突然，如此猛烈，让算无遗策的李斯，也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深入骨髓的茫然与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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