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岸，江南叛军大营，中军帅帐。
帐内烛火通明，却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寂静，与帐外江面上震的厮杀、爆炸声形成鲜明对比。
柳文渊与顾千帆并肩站在巨大的沙盘前，两饶目光如同鹰陨，死死锁定在沙盘上那代表汉阳门渡口的标记上。
空气中没有一丝慌乱，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算计。
“苏晨……果然中计了。”顾千帆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
顾千帆指着沙盘上江北那漫长的江岸线，声音低沉而沙哑，“你看，他的床弩、火油箭、乃至滩涂的炸弹……全都被我们那些敢死队吸引过去了，火力分散，疲于奔命。”
沙盘上，代表江北防线的区域，此刻正被无数代表船冲锋的红色箭头覆盖，如同密密麻麻的蚁群，扑向漫长的江岸。
而在汉阳门主渡口一侧，代表宋青山铁骑的黑色标记，正严阵以待。
柳文渊微微颔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寒潭，映照着跳动的烛火。
手指缓缓移向沙盘上一个不起眼的位置——距离汉阳门渡口上游约二十里，一处名为“老鹳嘴”的江湾。
“苏晨此人，智计百出，洞察秋毫。”柳文渊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他必然料到，我们的船冲锋是佯攻，必有后手。所以，他一定会加强戒备，尤其是那些看似易攻难守的浅滩、崖壁。”
柳文渊手指点在“老鹳嘴”的位置：“但他绝不会想到……我们的目标，会是这里。”
顾千帆眼中精光一闪：“老鹳嘴。那里水流湍急，暗礁密布，江岸陡峭，根本不适合大军登陆。苏晨的斥候甚至可能都不会重点勘察！”
“正是！”柳文渊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笑意，“正因为不适合登陆，所以……才出其不意。苏晨的注意力，此刻全被我们那些送死的船和汉阳门渡口两侧的浅滩、崖壁吸引。他绝想不到，我们会把真正的杀招，放在这看似绝地的老鹳嘴。”
柳文渊手指在沙盘上划出一条清晰的路线：“我已命你顾家最精锐的五百水鬼，携带特制的铁爪飞索，趁夜色潜入上游，在老鹳嘴对岸的峭壁上，秘密架设了数道横跨江面的……铁索浮桥。”
“铁索浮桥？”顾千帆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兴奋，“不是船？”
“船？”柳文渊冷笑一声，“船目标太大？再的船，也逃不过苏晨密探的眼睛。更逃不过宋青山那些斥候骑兵的巡逻，唯有这铁索浮桥。悬于江面之上，隐于波涛之郑夜色掩护下，极难察觉。”
柳文渊手指重重点在老鹳嘴对岸：“我已从谢家、陆家调来的三万精锐步卒，就藏在南岸的密林之中，只待信号。”
“何时动手？”顾千帆呼吸微微急促。
“就在今夜，”柳文渊眼中寒芒爆射，“待苏晨的守军被我们的船佯攻拖得精疲力竭，待夜色最深之时，以火为号。”
柳文渊指向沙盘上汉阳门渡口下游一处不起眼的浅滩：“同时，我会再派五千敢死队，乘坐大船，强攻此处浅滩。大船一起，烈焰冲。必能吸引江北守军最后的注意力，制造更大的混乱。”
“届时。”柳文渊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决绝，“我三万精锐，便如同神兵降，踏着铁索浮桥，直扑老鹳嘴，攀上峭壁。一旦站稳脚跟，立刻向汉阳门侧后翼发动猛攻。与正面佯攻的部队，前后夹击！”
柳文渊猛地一拳砸在沙盘边缘，震得烛火摇曳：“汉阳门……必破。”
顾千帆看着柳文渊那近乎完美的布局，眼中充满了敬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此计环环相扣，虚实相生，将苏晨可能的反应都算计在内。
用廉价的敢死队船吸引火力，消耗守军精力；用下游大船制造混乱，吸引最后的目光。
而真正的致命一击，却隐藏在所有人都忽略的绝地。
利用夜色和铁索浮桥的隐蔽性，完成致命一击。
“妙！太妙了！”顾千帆忍不住抚掌赞叹，“苏晨纵有通之能，也绝难料到我们会在老鹳嘴架设浮桥，更想不到我们会用步卒攀爬峭壁。此计……当真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柳文渊脸上却并无得意之色，反而更加凝重：“此计虽妙，但关键……在于快。在于出其不意。三万步卒渡江之后，必须立刻攀上峭壁，站稳脚跟！绝不能给苏晨反应的时间，更不能让宋青山的铁骑赶到。”
柳文渊目光转向顾千帆：“顾兄，你顾家水鬼，能否确保浮桥稳固？能否确保在信号发出后，一个时辰内，三万大军全部渡江？”
顾千帆胸膛一挺，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柳兄放心，我顾家水鬼，世代与江河为伍，架设这铁索浮桥，易如反掌。今夜子时，必能架设完毕。信号一起，浮桥立成，三万精锐，一个时辰内，必能踏过长江。”
“好，”柳文渊眼中寒光一闪，“那便……依计行事。”
柳文渊最后看了一眼沙盘上那代表汉阳门的标记，眼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的狠厉：“苏晨……你的死期……到了。”
江北，汉阳门渡口。
苏晨站在垛口前，望着江面上依旧如同飞蛾扑火般冲来的船，眉头紧锁。
爆炸声此起彼伏，火光映红了苏晨的脸，却驱不散他心头的疑云。
“报——”一名密探浑身湿透，匆匆奔上了望塔，单膝跪地，“禀苏先生，南岸下游密林，发现大量叛军集结，约有五千之众。大号战船有十艘往下游而去。”
“大船”李道宗脸色一变，“他们想攻那里的浅滩？”
“下游何处？”苏晨沉声问道。
“回先生，在……在蛤蟆滩，”密探答道。
“蛤蟆滩？”宋青山立刻看向沙盘，“水流平缓，滩涂窄……确实适合船冲击。但……那里并非主攻方向啊。夹在两个山头中间，只有几十米的滩涂，不应该啊”
苏晨的目光在沙盘上蛤蟆滩的位置停留片刻，又扫过江面上那些疯狂冲锋的船。
最后落在那片依旧混乱的南岸营寨，苏晨的大脑飞速运转，将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
船佯攻，分散火力，消耗精力……
下游大船，制造混乱，吸引注意……
那么……真正的杀窄…在哪里？
苏晨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漫长的江北江岸线上来回扫视。
浅滩？崖壁？还是……那些看似绝不可能登陆的地方？
“上游，”苏晨猛地抬头，眼中精光爆射！“上游可有异常？”
“上游？”宋青山和李道宗都是一愣。
上游江面狭窄，水流湍急，暗礁密布，根本不适合大军行动，斥候也未曾重点回报。
“立刻加派斥候，快马巡查上游二十里内所有江岸？尤其是那些水流湍急、崖壁陡峭之处，给我一寸一寸地搜，任何蛛丝马迹，立刻回报。”苏晨厉声下令，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急迫。
“是，”传令兵飞奔而去。
苏晨的心，却沉了下去。柳文渊、顾千帆……果然不是蠢货。
这看似疯狂的自杀式冲锋背后，隐藏着一个更加阴险、更加致命的杀局。
而苏晨……似乎已经嗅到了那来自上游的……致命威胁。
“可是在那呢？”苏晨心里猜测。没有一点头绪。
江面上的厮杀声，爆炸声，仿佛成了这场致命博弈的背景音。
真正的决战……即将在黑暗的掩护下，悄然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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