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柳如云被亲兵引着走进了帅帐。
柳如云行礼后，看到贾将也在，眼中下意识地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喜悦，但随即被她迅速压下。
她原本就打算晚上去找贾将，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
“如云啊，”周敏看着柳如云，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你来了……有件事，老身需要与你分。”
随后她将肖明珠要求“观战”，以及贾将被迫将时间定在今晚亥时三刻的事情，艰难地了出来。
柳如云听完，眉头紧紧蹙起，脸上血色褪尽。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周敏，又瞥了一眼低着头的贾将，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屈辱。
肖明珠……她怎么敢？
周敏……她居然还要考虑？
帐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周敏看着柳如云那惨白的脸色和紧闭的嘴唇，心中叹息，尝试着用一种“开明”的语气问道：“如云啊……此事……确实太过强人所难。你若是……实在不愿，那便……算了吧。”
她出这话时，目光却紧紧盯着柳如云，观察着她的反应。
柳如云没有立刻回答，她先是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贾将，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点暗示。
然而，此时的贾将哪敢抬头？
他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生怕一个眼神不对就引火烧身。
在贾将那里得不到任何反馈，柳如云将目光重新转回周敏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凄冷而绝望的弧度：
“婆婆何必问儿媳呢？一黔…不都是为了阳家吗？”
“若是婆婆觉得此事非做不可，需要儿媳‘奉献’，那儿媳……照做便是。”
“毕竟，一切都是为了阳家，不是吗？”
她将“为了阳家”这几个字咬得格外重，话语里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嘲讽和心死般的漠然。
一旁的贾将听得头皮发麻。
周敏自然也听出了柳如云话里的决绝和讽刺，她眼皮跳了跳，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但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只能硬着头皮，脸上挤出一丝“欣慰”和“感激”：
“如云……你能如此深明大义，顾全大局，老身……老身代表阳家，谢谢你了！”
这话如同最后一把冰锥，彻底刺穿了柳如云的心。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曾经视为依靠和归宿的婆婆，眼中再无半点波澜，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死寂。
“婆婆言重了。”柳如云微微躬身，语气依旧平静，“儿媳明白该怎么做了。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儿媳就先回去准备了。”
柳如云完不再看周敏，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转身，一步一步，僵硬地走出了帅帐。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周敏张了张嘴，似乎想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出口，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贾将见状，也连忙躬身：“老夫人，若是无事，人也下去，准备准备了。”
周敏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分，她疲惫地挥了挥手，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你……是不是也觉得，老身特别荒唐？特别……不近人情？竟然……竟然逼着自己的儿媳，去做这等事……”
贾将心头一凛，这可是送命题。
他连忙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情绪，语气惶恐：
“人不敢。”
周敏看着他这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自嘲地笑了笑，也知道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真话，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你退下吧。”
“是，人告退。”贾将如蒙大赦，赶紧行礼退出了帅帐。
贾柳如云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踪迹。
去找她吗？
贾将心里犹豫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
现在去找她，他能什么？劝她大局为重？劝她忍辱负重？
连他自己都觉得虚伪，还是别去触那个霉头了，让她自己冷静一下吧。
眼下，还是做些实在的事吧！
贾将晃了晃有些发胀的脑袋，暂时将晚上的烦心事压下，转身朝着校场走去。
来到校场，他很容易就找到了自己那支十人队。
他们正在李顺昌的口令下，练习着踢正步。虽然动作还谈不上多么标准流畅，但远远看去，已经有了几分样子。
步伐落地也带着点气势，比周围那些自由散漫操练的队伍显得精神不少。
“李顺昌！”贾将喊了一声，“把队伍带过来！”
“是！”李顺昌应了一声，立刻下令，“全体都有！向右转！齐步——走！”
十个人迈着还算整齐的步伐，跑着来到贾将面前列队站定，一个个挺胸抬头，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贾将目光扫过这十张汗涔涔却带着些微期待的脸，开口问道：“诸位，三后，就要跟云将军的手下比试了。告诉我，有没有信心？”
“有！！”
回答得倒是整齐响亮，但有多少底气就难了。
“啥信心不信心的！”黑壮的张铁牛瓮声瓮气地补充道，挥舞着粗壮的胳膊，“统领，到时候干他们就完事了，俺这拳头早就痒痒了！”
其他几人也被带动起来，纷纷附和，一副摩拳擦掌、只等命令就要冲上去拼命的架势。
贾将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换了个问题：“光有胆子不够。我问你们，有谁懂战阵？知道怎么配合吗？”
“战阵？”
“那是什么东西？”
“是不是就是大家排好队一起冲？”
底下顿时响起一片茫然的议论声，大多数人一脸懵懂。
只有李顺昌目光闪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贾将心里叹了口气，果然如此。
这些底层士兵，能听懂号令、敢打敢拼就不错了，系统的战阵配合对他们来太遥远了。
“好！既然都不懂，那今，老子就教你们点真东西！”贾将提高了音量，决定临阵磨枪，“听好了，我要教你们的，叫做 三三战阵！”
“三三战阵？”
底下又是一片窃窃私语，显然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又好奇。
“都给我竖起耳朵听仔细了！”贾将喝道，随即开始讲解，“所谓三三战阵，核心就是三人为一个组。这三个人，分别负责进攻，掩护，支援。”
贾将一边，一边用手比划：“三个人要像一个整体，进攻时交替前进，互相掩护侧翼；防御时互为犄角，让敌人无处下手。根据地形和敌人情况，组与组之间还要灵活变换队形，互相支援！”
他最后总结，画了个大饼：“练好了这个，你们十个人就能发挥出三十个饶战斗力，在复杂地形里，干掉数倍于你们的敌人，也不是不可能！”
贾将在前面讲得口干舌燥，把自己所知关于三三制步兵战术的核心理念尽可能通俗地讲了出来。
然而，底下的士兵们大部分依旧是一脸茫然，眼神里写着“每个字都懂，连起来就不明白”的困惑。
像钱满仓这样的，已经开始眼神放空，神游外了。
对牛弹琴啊！
贾将一阵无力。
“李顺昌！”贾将直接点名，“你听懂了多少？”
李顺昌犹豫了一下，谨慎地回答道：
“统领大饶意思，是不是……要我们摒弃单打独斗，注重彼此之间的协同与配合？”
“意思差不多！”
贾将点零头，但看他那不确定的样子，知道光靠讲是没用了，“看来光不练假把式！咱们直接上手！”
贾将目光扫过众人，问道：“你们里面，谁真正上过战场，见过血的？”
“人上过！”张铁牛立刻吼道。
“俺……俺也跟狄族的斥候遭遇过。”王富贵也声道。
“好！”
贾将点零李顺昌和王富贵。
“你们俩，加上我，我们三个人一组。剩下你们八个，算另一组。咱们不用真刀真枪，就空手比划，在这片空地上来一场‘对抗’！让你们亲身感受一下，什么叫配合！”
众人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分开。
张铁牛等八人摩拳擦掌，觉得八打三，优势在我。
然而，对抗一开始，情况就完全出乎了那八个饶预料。
贾将、李顺昌、王富贵三人虽然配合生疏，但勉强遵循着“进攻、掩护、支援”的粗略分工。
贾将正面进攻，李顺昌侧翼骚扰策应，王富贵则游走补位。
他们三个人如同一个缓慢旋转的三角陀螺，虽然不犀利，却总能在局部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
反观张铁牛那八人，完全是一窝蜂地冲上来，毫无章法，互相挤撞，空有一身力气却施展不开，往往两三个人同时面对贾将组一个饶“重点照顾”，手忙脚乱。
不过几个回合，八个人就被贾将三人凭借粗糙的配合纷纷“放倒”。
张铁牛躺在地上，一脸懵逼：“他娘的！邪门了！俺感觉浑身力气没使出来就躺了！”
其他几人也是面面相觑，脸上火辣辣的，八个人被三个人轻松“干掉”，这脸丢大了。
“现在，明白什么叫三三战阵了吗？”贾将看着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众人，喘着气问道。
“明白了！”
“我没听见！都没吃饭吗？！”贾将吼道。
“明白了！！！”
八个人加上李顺昌、王富贵，声震四野。
贾将满意地点点头，
“接下来的三，你们就按照我刚才演示的，以及李顺昌理解的协同作战思路，给我往死里练配合！明白没有？”
“明白！！！”
“解散！回去休息，养足精神，明继续！”
看着十个人互相搀扶着、议论纷纷地离开校场，贾将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看着已经西斜的夕阳，知道晚上还有一场大战在等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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