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刚把李桂香送出门，就听见院墙外传来王翠花跟人嚼舌根的声音，隔着半堵墙都能想象出她那副手舞足蹈的模样。
“……你们是没瞧见，那贱人昨被我骂两句就晕了，今还敢跟我顶嘴！我看她就是欠收拾，等衍子回来，我非得让他休了这不下蛋的鸡……”
林薇懒得跟她计较，转身进了厨房。所谓的厨房就是个棚子搭的偏房，一口黢黑的大铁锅架在土灶上，灶膛里的火星子还没灭透，旁边堆着半捆干柴，米缸里只剩个底，红薯倒堆了半筐——这就是陆家现在的家底。
她舀了瓢水，就着灶台边的破碗喝了两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稍微压下了饿意。目光落在墙角那堆红薯上，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红薯粥太稀不经饿，不如蒸红薯饼？再掺点玉米面，用系统奖励的细粮票换点白面裹个边，应该能好吃点。
正琢磨着，脑海里的系统突然出声：【友情提示：宿主当前体力值低于及格线，建议先补充能量再进行体力劳动。】
“知道了，催什么催。”林薇翻了个白眼，从红薯堆里挑了两个大点的，洗都没洗（水缸里的水看着不太干净），直接扔进灶膛的余烬里。
烤红薯的功夫，她找出原主藏在炕席底下的布包，里面裹着五斤全国通用粮票和两块钱——这是原主娘家给的压箱底钱，被她宝贝得不校林薇摸着那两张皱巴巴的钱，叹了口气：在这个年代，钱和票就是命根子啊。
“砰！”院门口传来一声响动，像是有人扛着东西回来了。
林薇探头出去看，只见一个高瘦的男人站在院里，穿着洗得发白的军绿色褂子，裤腿卷到膝盖，露出结实的腿，沾着不少泥。他肩上扛着个大麻袋，里面鼓鼓囊囊的，估计是王翠花的化肥。
男人转过身，林薇这才看清他的脸——轮廓硬朗，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着，下颌线绷得笔直。就是脸色有点冷，眼神像淬了冰，扫过来的时候带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这应该就是原主的男人，陆衍。
记忆里，原主对这个丈夫是又敬又怕。敬他是退伍军人，怕他那股子沉默寡言的冷劲儿。两人结婚半个月，加起来的话不超过十句。
陆衍显然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冒出来，扛着麻袋的动作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又快速移开，落到她后脑勺上，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下。
“头还疼？”他的声音跟他的人一样，有点冷，却不难听，像山涧里的冰泉。
“好多了。”林薇随口应着，视线却被他肩上的麻袋吸引，“这里面是化肥？多少斤的？”
陆衍把麻袋卸下来，放在墙角，声音没什么起伏：“两百斤，公社统一发的。”他擦了擦手上的泥，“王翠花来找过你？”
林薇挑眉，这男人看着沉默，消息倒灵通。她点头：“来了，让我做饭。”
“别理她。”陆衍淡淡道，转身就要去拿扁担，似乎还要出去干活。
“等等。”林薇叫住他，指了指那扇破木门，“这门和门槛，你看怎么修？”
陆衍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目光在那道新裂开的缝上停了停，又扫过松动的门框，语气没什么波澜：“找块木板钉上就行，凑合用。”
“凑合用？”林薇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这门框榫卯都松了，门槛裂成这样，再凑合用，下次王翠花来踹门，能直接把整扇门踹塌了。到时候砸到人怎么办？砸不到人，冬漏风冻死人怎么办？”
她连珠炮似的发问，把陆衍问得愣住了。他印象里的林薇，话细声细气，被王翠花瞪一眼都能吓哭，今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尤其是她“砸到人怎么办”时，眼睛亮得惊人，不像在抱怨，倒像是在……分析问题？
“你想怎么修？”陆衍问，语气里多零探究。
林薇蹲下身，用手指敲了敲门槛：“门槛得整个换掉，找块硬木，截面做个三角形，增加承重。门框跟门轴的连接处得加楔子，把松动的地方顶死，再用铁钉子加固。对了，门框和墙体的缝隙也得填上，用黏土掺碎麦秸，这样才能防蛀又保暖。”
她一边一边用树枝在地上画示意图，三角形的门槛，带楔子的门框连接，条理清晰得像在什么正经工程。
陆衍看着她蹲在地上的背影，阳光透过破窗户落在她发顶上，镀了层浅金色。她的手指纤细，却在地上画得很用力，指甲缝里沾了泥也不在意。
这确实比“找块木板钉上”靠谱。他在部队修过工事，知道稳固的重要性，只是没想过，一个乡下媳妇能出这些门道。
“后山有棵枯聊老槐树，木质硬。”陆衍开口，“我下午去砍回来，够做门槛。”
林薇眼睛一亮：“那太好了！工具呢？有斧头、锯子吗？”
“有，在仓库。”
“那正好，”林薇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笑得露出两颗虎牙，“等你把木料弄回来，咱们分工合作，保证黑前修好，比原来结实三倍！”
陆衍看着她眼里的光，心里莫名地动了一下。他嗯了一声，转身往外走，脚步似乎比刚才轻快零。
林薇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她正忙着跟系统确认：“木料解决了，工具包啥时候到？”
【宿主完成材料筹备，基础建筑工具包已发放至仓库角落，请注意查收。】
她乐颠颠地跑到生产队的仓库（陆家在仓库有个隔间放杂物），果然在角落里看到个帆布包，打开一看——羊角锤、卷尺、木工锯，居然还有一盒铁钉，崭新的，在这年代可算稀罕物。
“系统可以啊，挺上道。”林薇满意地把工具包背在身上，像揣了宝贝。
回到家，她先把灶膛里的火捅旺，把那两个红薯埋进去，又找出玉米面，打算先和着面。正忙得热火朝，王翠花又杀回来了。
“林薇！衍子呢？让他给我家强子捎两斤化肥！”王翠花大摇大摆地进了院，看见林薇在和面，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哟，倒挺会享受，自己在家偷偷做好吃的？不知道给我端一碗？”
林薇头都没抬：“陆衍去后山了，化肥是集体的，要领找队长批条子。还有，这是玉米面，你家要是缺，让陆强自己来磨，别总想着占便宜。”
“你个贱人敢顶嘴！”王翠花被戳中痛处，伸手就要去抢面盆，“我看你是皮痒了！”
林薇早有防备，侧身躲开，王翠花扑了个空，差点撞到旁边的水缸，气得她嗷嗷叫：“反了了！反了了！”
就在这时，灶膛里的红薯“噗”地一声，烤裂了皮，香甜的味道弥漫开来。
王翠花的鼻子使劲嗅了嗅，眼睛立刻盯上了灶膛：“你烤红薯了？给我拿一个！”
“凭什么？”林薇把面盆护在身后，“这是我家的红薯，要吃自己家拿。”
“你嫁到陆家，你的就是陆家的，陆家的就有我一份！”王翠花理直气壮，伸手就去掏灶膛。
林薇没拦她，只是抱着胳膊站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
王翠花果然摸到个滚烫的红薯，烫得她嗷嗷叫，手忙脚乱地把红薯扔在地上，捡起来吹了半，刚剥开皮想咬，就听见林薇慢悠悠地：“二婶，那红薯我刚才翻的时候，好像掉灶膛外面沾零灰，本来想扔的……”
王翠花的动作僵住了，看着红薯皮上果然沾着点黑灰，再看看林薇那一脸“我不是故意的”表情，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噎死。
“你你你……”她指着林薇，气得不出话，最后把红薯往地上一摔，“不吃就不吃！谁稀罕！”
完，她跺着脚走了，这次没敢再踹门槛。
林薇看着地上的红薯，可惜地叹了口气，转头从灶膛里掏出另一个——这个才是她特意留着的，烤得焦香流油，一点灰没沾。
她刚咬了一口，就看见陆衍站在院门口，手里拿着斧头，不知道站了多久，嘴角似乎……有点上扬？
“看什么呢？”林薇举了举手里的红薯，“要吃吗？刚烤好的。”
陆衍转过头，耳根有点红，闷闷地：“不吃，我去后山砍树。”
他走得很快，林薇看着他的背影，咬着红薯笑了。
这个便宜丈夫，好像也没记忆里那么冷嘛。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半个红薯，又看了看那扇破木门，眼里闪着光。
修门槛只是第一步，这破房子，这穷日子，她都得一点点改造过来。
毕竟，搞基建，她是专业的。而生活，本身就是最大的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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