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河的风波看似平息，取经队伍变成了五人一马，愈发显得“兵强马壮”。沙悟净沉默寡言，只是埋头挑担，仿佛真就是个赎罪苦行僧，将那点庭暗探的心思藏得滴水不漏。
苏晓晓却并未放松警惕，她知道，这看似稳固的队伍里，暗流只会更多。但她眼下最紧要的，并非那些宏大棋局，而是身边这个头上戴着金箍的猴子。
连日行来，她潜心运转菩提祖师所授秘法，并结合自身魂魄特性，竟真的让她在魂魄核心，凝练出了一丝极细微、却真实不虚的法力。这法力微弱得可怜，大约只够点盏灯、拂去些微尘埃，但其根源，却深深烙印着五行山下那段岁月的痕迹——带着孙悟空当年教导她时，那特有的、跳脱不羁又暗合地灵韵的运转方式。
这日傍晚，行至一处山明水秀的溪谷，唐僧见色已晚，便吩咐在此歇息。猪八戒忙着生火做饭，沙悟净默默去汲水，白马自去啃食青草。
孙悟空闲不住，跳到溪边一块大石上，看着潺潺流水，不知在想什么。
苏晓晓没有像往常一样只是安静待着。她走到离孙悟空不远不近的一处平坦草地，蹲下身，伸出指尖。
那缕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的法力，自她指尖溢出，带着一丝唯有孙悟空才能感知到的、独特的灵韵波动。她并非胡乱施为，而是以指代笔，以法力为墨，在虚空中，极其缓慢而专注地，勾勒着一个极其简陋的防护阵法。
这阵法粗陋至极，范围不过方寸，效果恐怕连只野兔都防不住。但它的结构，它的能量流转方式，尤其是起手式和几个关键的节点勾勒习惯，赫然与当年孙悟空在五行山洞外，布下隔绝外界窥探的简易阵法时，教给她的那一套，一模一样！
那是属于孙悟空的“手笔”，带着他特有的、化繁为简、于细微处见灵巧的风格。
溪水潺潺，晚风拂过草叶。
孙悟空原本望着流水的目光，猛地一凝！他倏地转头，金色的眸子精准地捕捉到苏晓晓指尖那微弱到几乎消散的法力光华，以及那正在成型的、熟悉到让他灵魂都为之颤动的阵法轨迹！
不是错觉！
那灵韵……那勾勒方式……
一股强烈的、源自本能而非记忆的熟悉感，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认知。他甚至能“看”出她下一个符文应该点在哪个方位，能量该如何流转才最省力而有效——就像他曾经无数次这样演练、教导过一样！
金箍安安静静，没有传来痛楚。但这种被“习惯”和“本能”牵引的感觉，比疼痛更让他心惊。
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看着苏晓晓笨拙却又异常执着地完善着那个微不足道的阵法。她的侧脸在夕阳余晖下显得格外专注，长睫低垂，仿佛在做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
终于，那的阵法在她指尖下稳定下来，散发着微不可查的灵光。
苏晓晓仿佛这才松了口气，抬起眼，恰好对上孙悟空灼灼的目光。她脸上适时的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初学者”的腼腆与不确定，轻声问道：
“师兄……你看这个‘清净阵’，我勾勒得……可还对么？”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询问，仿佛只是一个刚入门的师妹，在向见识广博的师兄请教一个最基础的问题。没有提起五行山，没有提起过往，只是问这个阵法的“对错”。
孙悟空喉咙有些发干。
他看着那熟悉的阵法，看着眼前这双眸子里纯净的（伪装的）求知欲，那些关于字迹、关于歌声、关于石头、关于乌巢禅师谶语的疑团，在这一刻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
她怎么会这个？
她为什么……偏偏会的是他习惯的这种方式？
他想问，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硬邦邦的：“形是有了，神还差得远！法力运转滞涩，节点勾勒不够圆融，徒有其表！”
他习惯性地用上帘年教导她时的挑剔口吻。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
苏晓晓却仿佛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异样，反而眼睛微亮，带着被指点的欣喜：“真的吗？我就觉得这里好像不太顺畅……”她指着阵法中一个能量节点，虚心求教，“那依师兄看，该如何改进才好？”
她将问题抛了回去，姿态放得极低，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好学的师妹。
孙悟空看着她指尖指着的那个节点，那是他当年特意强调过、最容易出错的几个地方之一。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凌空一点，一道微不可查的法力流光闪过，精准地修正了那个节点的结构。
“喏，像这样，法力要含而不发，意念随转……”他脱口而出，甚至带上了几分当年教导时的耐心（自以为的）。
做完这一切，他才猛然惊觉自己做了什么。他居然……在教她？而且教得如此自然而然？
他猛地收回手，有些狼狈地扭过头，哼道：“自己多练练！这点微末伎俩，也好意思拿出来现眼！”
可他那微微晃动的尾巴尖，和不由自主又瞟向那稳定了许多的阵法的眼神，却泄露了他并非真的不在意。
苏晓晓看着他那副口是心非的样子，看着他修正过的、完美符合他习惯的阵法节点，心底的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收起法力，那的阵法悄然消散。
“多谢师兄指点。”她柔声道谢，不再多言，转身走向炊烟升起的方向，留给孙悟空一个看似单薄却仿佛蕴藏着无数谜题的背影。
孙悟空站在原地，看着草地上残留的、一丝属于她那微弱法力的灵韵波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点出的手指。
一种极其强烈的、想要探究到底的欲望，如同藤蔓，疯狂地滋长起来。
她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与他相关的秘密？
这一次，不再是困惑，不再是烦躁，而是一种近乎执拗的好奇。
鱼饵已下，鱼儿不仅闻到了香味，甚至开始主动试探着触碰钓钩了。
苏晓晓知道，她恢复的这点法力，其意义远不止于力量本身。
它是钥匙，是路标，是无声的诉。
而她，将会用这微光，一步步，将他引回那条通往过往的、开满记忆之花的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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