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熄灭的刹那，窑洞内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死寂，唯有洞外风声呜咽，以及那一声枯枝断裂的余音，如同毒蛇般钻进每个饶耳朵。
林全身肌肉紧绷，短刀横在胸前，呼吸压得极低。高顺压抑的喘息和恐惧的颤抖在黑暗中格外清晰，老樵夫则像一块沉默的石头，守在洞口内侧，同样屏息凝神。
“沙……沙……”
极其轻微的、衣物摩擦地面的声音从洞外多个方向传来，不止一人！对方正在悄无声息地合围，动作专业而老练，绝非寻常地痞。
林心念电转：硬拼必死无疑！必须突围！高顺病弱，老樵夫年迈，唯一的希望在他身上！
“跟我冲！”林低吼一声，不再隐藏，猛地从地上抓起一把混合着泥土和碎石的灰烬，朝着记忆中洞口的方向奋力扬去！同时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窜出！
“噗——”
“咳！什么东西！”
灰烬迷眼，洞口方向传来两声短促的惊怒和咳嗽。就在这瞬间的混乱中，林已冲到洞口，借着微弱的光，看到两个黑衣蒙面人正揉着眼睛，手中钢刀泛着寒光。
“杀！”林没有丝毫犹豫，短刀带着一股狠厉的劲风，直刺左侧那人咽喉！速度之快，远超对方预料！
那黑衣人仓皇举刀格挡，“铛”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林手腕一翻，刀锋顺势下滑，划过对方持刀的手臂！
“啊！”黑衣人惨叫一声，钢刀脱手。
几乎同时，林感到右侧劲风袭来！他看也不看，凭借本能一个矮身侧滑，另一只空着的手抓起地上一块半截砖头，狠狠砸向右侧黑影的下盘！
“唔！”右侧黑衣人被砸中膝盖，闷哼一声，动作一滞。
电光石火间，林已从两人中间的空隙硬生生撞了出去！但他没有立刻远遁，而是反手一刀，逼退想要追击的左侧黑衣人，同时对洞内嘶声喊道：“快出来！”
老樵夫反应极快，几乎是拖着瑟瑟发抖、几乎无法行走的高顺，踉跄着冲出了窑洞。
“那边！别让他们跑了！”
“放箭！”
更多的黑影从四周的砖垛后现身，其中一人张弓搭箭，冰冷的箭簇在夜色中对准了落在最后的高顺！
“心！”老樵夫猛地将高顺往旁边一推！
“嗖——噗嗤！”
利箭破空，精准地射入了老樵夫的后心！他身体一僵，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看穿透胸口的箭尖，随即重重乒在地，鲜血瞬间染红了身下的泥土。
“忠叔！”高顺发出一声凄厉的悲呼，瘫倒在地。
林目眦欲裂，他知道不能再犹豫了！他一把抓起瘫软的高顺，将他瘦骨嶙峋的身体扛在肩上，短刀舞成一团光幕，护住身后，朝着与来时相反、更黑暗更崎岖的荒野发足狂奔！
“追！”
“不能留活口！”
身后呼喝声、脚步声紧追不舍，利箭不时从耳边呼啸而过，钉在身旁的树干或土墙上。林扛着一个人，速度大受影响，全凭着一股求生的本能和对地形的模糊记忆，在废弃的砖垛、沟壑间拼命穿梭。
高顺在他肩上颠簸着，气息微弱，却用尽最后力气凑到他耳边，断断续续地道：“日记……最后一页……夹层……名字……心……司徒……他……不止……”
话未完，他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不知是伤势过重还是惊吓过度。
林心头巨震！日记最后一页有夹层？还有名字？心司徒？司徒先生果然有问题？！但此刻他无暇细想，身后追兵已近！
眼看就要被追上，前方突然出现一条宽阔的、在夜色下泛着微光的臭水渠！这是汴京城外的排污渠，水虽不深，但污秽不堪，对面是更加茂密杂乱的芦苇荡。
没有犹豫！林深吸一口气，扛着高顺，纵身跳进了冰冷刺骨、恶臭扑鼻的污水渠中！
“噗通！”
水花四溅。追兵赶到渠边，看着浑浊翻滚的水面，犹豫了一下。有人朝着水里放了几箭，但毫无反应。
“妈的！跳渠跑了！”
“下游堵截！他带着个废人，跑不远！”
脚步声沿着渠岸向下游追去。
污水渠下，林屏住呼吸，紧紧抓着昏迷的高顺，借着水下暗流的推动，悄无声息地向上游潜行了一段距离，然后才在一个被杂草覆盖的破损排水口处悄悄探出头。
确认岸上暂时无人，他用尽力气将高顺拖上岸，自己也瘫倒在草丛中，大口喘息着，浑身湿透，冰冷恶臭，疲惫欲死。
但危险并未解除。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藏身，救治高顺！
他看了一眼肩上依旧昏迷、脸色死灰的高顺，又摸了摸怀中那本浸水但似乎被油布保护得尚好的日记。高顺用生命传递的最后信息，司徒先生莫测的身份，赵佑和珑月郡主的狠毒追杀……这一切，都如同这污浊的渠水，将他紧紧缠绕。
休息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林再次扛起高顺，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远离汴京城墙、更偏僻的荒野深处蹒跚而去。肩上的重量，是生命的托付，也是沉甸甸的真相与复仇之火。
东方，已隐隐泛起鱼肚白。漫长而血腥的一夜即将过去，但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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