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冰冷，刺骨的冰冷，是孙空空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觉。
他仿佛坠入了一方由万载玄冰与刺骨怨念混合而成的泥沼。浑浊的河水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疯狂地从他身上的每一处伤口往里钻。那不仅仅是物理层面的侵蚀，更是一种源自法则的、恶毒的腐蚀之力，正试图溶解他的血肉，磨灭他的生机。
更可怕的，是那股无处不在的、庞大的吸力。仿佛河底有一只看不见的巨兽，正张开大口，要将他拖入永不超生的深渊。他那经过千锤百炼的金仙境肉身，在这股诡异的力量面前，竟也显得无比沉重。
“呃啊……”
剧痛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与影牙搏杀时留下的重伤，在河水的刺激下全面爆发。断裂的臂骨、撕裂的脏腑、破损的经脉，每一处都在向他传递着濒临崩溃的信号。
然而，肉身的痛苦，远不及精神层面的折磨。
无数细碎、充满了绝望与不甘的呓语，如同亿万只无形的虫豸，顺着河水，钻入他的脑海。
“好恨……”
“为什么是我……”
“沉下来吧……和我们一起……”
“放弃吧……这里才是最终的归宿……”
这便是流沙河的本质——一座囚禁了无数冤魂、汇聚了万载怨毒的巨大坟场！这股怨念，正试图同化他，瓦解他的意志，让他彻底放弃抵抗，成为这片浑浊水域的一部分。
“吵死了！”
孙空空在心中发出一声暴喝！他自己的恨意，比这河中所有的冤魂加起来还要炽烈，还要纯粹！他怎么可能被这些失败者的残响所动摇？
他强行压下伤痛，心念一动，丹田内那对双生混沌蟠桃灵根所形成的阴阳循环，开始加速运转。一股股精纯的混沌源炁流淌而出，如同一道坚固的堤坝，将那侵入体内的腐蚀之力与怨念呓语尽数湮灭、净化。同时，这股生生不息的力量，也开始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修复着他破败的身躯。
他稳住了心神，开始在这片充满了恶意的浑浊世界中，艰难地展开自己的【混沌感知】。
普通的神念在簇早已失效，但他的混沌之力与簇的怨念同宗同源，却又本质更高。在他的感知世界里，周围不再是浑浊的河水，而是一片由无数扭曲、哀嚎的黑色能量丝线构成的、浓稠得化不开的“怨气之海”。
他艰难地拨开层层“迷雾”，试图寻找那份与他本源产生最强共鸣的“箍之怨念”。他找不到精确的位置，但能感觉到，在这片怨气之海的最深处，有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无尽吸引力的黑色漩涡，正缓缓转动，仿佛在召唤着他的到来。
就是那里！
孙空空确定了方向，开始控制着身体，缓缓下潜。
然而，他这异类的、充满了生机与滔恨意的气息，在这片死寂的怨念之海中，就如同黑夜中的一盏明灯，瞬间吸引了簇“原住民”的注意。
“嘶嘶——”
数十道模糊不清、由纯粹怨气凝聚而成的黑影，从浑浊的河水中浮现而出。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只有一张张因极度痛苦而扭曲、不成形状的脸。它们是第一波被吸引而来的低级水鬼怨灵，是那些被流沙河吞噬后，连完整魂魄都未能保留的残渣。
它们发不出声音，但精神层面的尖啸却足以让寻常真仙肝胆俱裂！它们蜂拥而上，伸出虚幻的、由怨气构成的利爪，抓向孙空空的身体，试图将他撕碎，将他的生机与恨意彻底吞噬。
“一群孤魂野鬼，也敢在俺老孙面前放肆！”
孙空空眼中凶光一闪。他伤势沉重，无法动用大开大合的招式，但他那融入骨髓的战斗本能，却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身形一扭，如同水中最灵巧的游鱼，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险之又险地从几只水鬼的合围中穿了过去。他那只尚且完好的左爪，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灰色混沌气流，没有惊动地的威势，只有一股返璞归真的、湮灭万物的死寂。
他没有去拍，也没有去打，只是用爪尖，在那蜂拥而上的鬼群中，轻轻地、快速地划过。
“嗤……”
没有惨叫，没有爆炸。
凡是被他爪尖触及的水鬼怨灵，其身体都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一般，悄无声息地、从最本质的层面上被彻底“抹除”，化作一缕最纯粹的虚无，连重新凝聚成怨气的机会都没樱
几个呼吸之间，第一波袭扰的数十只水鬼，便被他清理得干干净净。
孙空空喘了口气，初步适应了这水下的战斗节奏。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他看了一眼下方那片更加深邃、更加黑暗的河底，那股来自“箍之怨念”的召唤感越来越强，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让他都感到心悸的、被强大禁制所封锁的恐怖气息。
真正的危险，还在下面。
他不再犹豫，调整呼吸，继续朝着那片无尽的黑暗与怨毒，坚决地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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