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带着明显颤音，却又恰到好处地传遍了整个庭的“惊恐”问话，在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凌霄殿外，显得如此突兀，如此……可笑。
孙悟空缓缓抬起头，那双燃烧着幽深灰色火焰的眸子，穿透了层层殿宇，穿透了那故作惊惶的伪装，直直地落在了那高坐于九龙宝座之上、身着九龙袍、头戴平冠的所谓三界至尊的身上。
他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温度，没有情感，只有一片冰冷刺骨的仿佛在看一场拙劣猴戏般的无尽讥诮。
“何故？”
孙悟空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随即迈开了步子，踏上了那通往至高权力的最后一道白玉阶梯。他的脚步不急不缓，每一下落下，都仿佛一记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凌霄宝殿内，那数百位仙卿神将的心脏之上。
他身后，那十万混沌军团，如同一片沉默的灰色死亡潮水，肃立于殿外，它们没有踏入这片象征着三界最高权力的殿堂，但那十万道冰冷的不带丝毫情感的目光，却如十万柄出鞘的绝世凶剑，将那股令人窒息的杀意，尽数灌入了这金碧辉煌、却又冰冷虚伪的大殿之内！
殿内，文武仙卿分列两旁。武将们一个个手按剑柄，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那是发自内心的对殿外那股恐怖力量的真实恐惧。而以太白金星为首的文官们，则是个个演技精湛，他们面露“惊惶”，身形“瑟瑟发抖”，眼神中充满了“恰到好处”的畏惧与不安，仿佛下一秒便要被这妖猴的凶威吓得昏厥过去。
而位于这出大戏最中央的便是那九龙宝座之上的玉皇大帝。他那张威严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惊慌失措”，那双本该洞察三界的眼眸，也“浑浊”不堪，充满了对眼前这煞星的“畏惧”。
好一出君臣一心、共惧妖猴的忠勇大戏！
孙悟空无视了那些在他眼中如同蝼蚁般的仙卿，一步一步，走到了那九龙宝座之前。他将那根刚刚碾碎了四大王、砸塌了南门的混沌如意棒，随意地往那光洁如镜的金砖地上一顿。
“咚！”
一声闷响，看似轻描淡写，却蕴含着足以将星辰都震裂的恐怖力道！以棒尾为中心，一道道漆黑的裂痕，如同狰狞的黑色闪电，瞬间朝着四面八方疯狂蔓延，眨眼间便爬满了整个凌霄宝殿的地面！那亿万年来吸收了无尽仙灵之气、坚不可摧的金砖玉石，在这随意一顿之下，竟如同脆弱的蛛网，寸寸崩裂！
“玉帝老儿！”
孙悟空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冰冷而又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魔性，狠狠地钻入在场每一位仙神的耳中，“收起你那套令人作呕的把戏，少给俺老孙……装蒜！”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那玉帝的脸上，“惊惶”之色更甚，他像是被吓得不轻，身子猛地向后一缩，声音愈发颤抖：“大……大圣何出此言？朕……朕实不知，究竟是何处开罪了大圣，竟惹得你……再闹宫啊！”
“不知道？”孙悟空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他缓缓抬起那根暗金色的铁棒，棒尖遥遥指向了玉帝的眉心，那股由混沌之力凝聚而成的森然杀意，让玉帝头顶平冠上的十二旒珠，都开始不受控制地轻轻颤动。
“五百年前，灵山那一场‘真假美猴王’的大戏，演得真是精彩啊！”孙悟空的声音，如同九幽之下吹来的寒风，“那六耳孽畜，得了谁的默许，才能在三界之内畅行无阻？又是谁，封锁了幽冥，让俺老孙连地府都入不得，查不清那孽畜的根脚？”
“那如来老儿，在灵山之上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你这三界至尊，为何又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还是”孙悟空的语气陡然一寒，那双燃烧着灰色火焰的眸子，仿佛要将玉帝的灵魂都看个通透，“这场戏你庭从一开始就没少在背后推波助澜？！”
一番话，如同一柄柄无情的重锤，狠狠地砸在玉帝的脸上，也砸在所有知情仙卿的心头！
玉帝的眼中，那藏在“惊惶”之下的精光，猛地一闪，快到几乎无法捕捉。他知道，这猴子已经不再是五百年前那个只知打杀的莽夫了。
他脸上的“惊惶”，在这一刻，瞬间化作了无尽的“委屈”与“苦涩”。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中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无奈与悲凉。
“大圣息怒！息怒啊！”玉帝颤颤巍巍地从宝座上站起，向前走了两步，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你以为朕不想帮你吗？朕……朕亦有苦衷啊！”
“那如来早已不是当年的西方教主！他佛法东传，大兴于世，如今的灵山，早已势大难制，威压三界！就连朕这凌霄宝殿的诸多决断，都得看他灵山的脸色！”
“当年之事，实乃如来一手策划，那六耳孽畜不过是他推到台前的一颗棋子！朕……朕也是被逼无奈，才不得不选择了……默许啊！”玉帝的声音，充满了“真诚”的忏悔，他甚至抬起龙袖，擦了擦眼角那并不存在的泪水，“朕知道，朕有愧于大圣！若大圣今日要泄愤，要拆了朕这凌霄宝殿，朕……朕绝无二话！”
好一个被逼无奈！好一个忍辱负重！
若是寻常人听了这番话，恐怕早已被这位三界至尊的“肺腑之言”所感动。
然而，孙悟空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早已开启了“混沌火眼金睛”的眸子里，映出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他“看”到，玉帝那看似“真诚”的元神深处，盘踞着的并非是什么委屈与无奈，而是一张由无尽的权谋与算计交织而成的巨大罗网！他“看”到，那罗网的中心，燃烧着一团对灵山对如来同样充满了忌惮与憎恨的野心之火！
“驱虎吞狼……”
孙悟空的心中，冷笑一声。他瞬间便明白了这玉帝老儿所有的算计。
这老儿，是想借自己的手，去削弱灵山的势力，去打破佛门一家独大的局面，好让他庭，重新坐稳这三界至尊的宝座！
“好！好一个被逼无奈！”
孙悟空突然仰大笑起来那笑声充满了无尽的疯狂与讥诮，震得整座凌大殿都在嗡嗡作响！
他猛地收住笑声，手中的混沌如意棒高高举起，然后狠狠地朝着那九龙宝座之前的金砖地面，再一次砸下！
轰——！！！
这一次不再是裂纹蔓延。
整个凌霄宝殿的地面，在那恐怖的一击之下，轰然塌陷！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坑，出现在大殿的中央，那股狂暴的混沌气流，甚至将那九龙宝座都震得向后平移了数尺！
“玉帝老儿！”孙悟空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魔王，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道“今日俺老孙就暂且信你一次！”
“你庭欠俺老孙的这笔血债，俺可以先记下！”
孙悟空缓缓转过身，将那依旧散发着冰冷杀意的后背，再一次毫不设防地留给了这位刚刚还在与他“推心置腹”的三界至尊。
这个动作，是极致的蔑视，也是最终的通牒。
“你给我听好了！”他头也不回地朝着殿外走去那冰冷的声音，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仙神的心头。
“今日俺老孙拆你南门，杀你护法神，是先收点利息！”
“等俺踏平了西灵山，宰了那如来老儿，灭了那六耳孽畜之后……”
“再回来与你这庭慢慢地一笔一笔地，算总账！”
话音落下，他已然踏出了凌霄宝殿的门槛。
殿外，那十万混沌军团，如同感应到了君王的意志，缓缓地向两旁分开让出了一条通往外界的道路。孙悟空扛着那根暗金色的铁棒，踏过满地的废墟与残骸，一步一步，朝着那早已破碎的庭之外，缓缓走去。
凌霄宝殿之内，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仙卿神将，都呆呆地看着那个缓缓远去的灰色背影，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未来那场席卷三界的惊大战的无尽恐惧。
而那九龙宝座之上，玉皇大帝缓缓地缓缓地坐回了原位。
他那张写满了“惊惶”与“委屈”的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在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与漠然。
他缓缓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那被震得移位聊龙椅扶手嘴角勾起了一抹充满了算计与期待的……森然笑意。
去吧。
去闹吧。
将那灵山，闹个翻地覆吧。
我这枚……最好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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