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旅馆的青瓦时，林默的手机在枕头下震动起来。
他摸出手机，屏幕上跳着苏晚的消息：地铁上刷到，《信仰的呐喊》上线半时破百万了。
隔着屏幕都能想见苏晚举着手机在早高峰里踮脚的模样。
林默翻身坐起，怀表在床头柜上微微发烫，像在呼应某种心跳。
他点开视频平台，加载出的画面里，王淑芬奶奶跪在松骨峰顶的剪影正随着旁白颤抖：七十年前，这里有一百二十七声冲锋号；七十年后，我替他们喊——我们来了。
弹幕如潮水漫过屏幕。
看到冰雕连睫毛上的霜就哭了，原来英雄的温度是冰里的火。
那个喊二娃子替我多活几年的战士，我替你看了高铁穿雪山！
新史观的丑呢？出来走两步？
手机突然响起，是刘子阳的语音通话。林哥！记者的声音带着破音，市委党史办刚给我打电话，要把你们的片子列入全市中学红色教育必修课程！
还有个退伍老兵在评论区留言，看片子时听见战友喊他名，现在正往北京烈士纪念馆赶——
晚晚！林默扯着嗓子喊隔壁的苏晚，门一声被撞开，苏晚的卷发还沾着旅馆毛巾的毛，举着平板冲进来：你看这个！她把屏幕转向他，某短视频平台热搜第一赫然写着松骨峰的呐喊，配图是纪录片里战士们冻成冰雕仍保持持枪姿势的画面。
李红梅的消息紧跟着挤进来：导演！
博物馆陈馆长上午十点要开庆功会，让咱们带着设备回去——话没完，苏晚的平板突然弹出直播提醒，某官媒账号正在连麦王淑芬奶奶。
老人裹着红围巾坐在炕头，布满皱纹的手抚过屏幕：我孙女儿，现在的娃娃都管他们叫最可爱的人...好，好啊。
林默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手机屏幕上战士们的脸。
那些他在投影里见过的、带着冻伤和血污的面容，此刻正被千万个年轻人用的称呼簇拥着。
有个女孩剪了混剪视频，把冰雕连的镜头和现代航母下水、高铁穿云的画面叠在一起，配文：你们用生命铺的路，我们走到了光里。
三后的清晨，林默正在修复室擦拭一块弹痕累累的军牌，手机震动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接通后传来沙哑的女声：林先生吗？
我是王爷爷的孙女。
他手里的鹿皮擦布地掉在桌上。
王爷爷是他们上个月找到的、松骨峰战役最后一位在世的机枪手，老人总摸着胸口的子弹疤痕：我这把老骨头，该去陪陪老战友了。
爷爷走得很安详。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要把这个交给您。
快递盒里躺着封泛黄的信纸，字迹因手抖而歪斜，却一笔一画清晰：我听见他们了。林默的拇指抚过最后一个字，突然想起老人在投影里握着他的手：要是哪...他们能听见我喊老班长...我就闭眼。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他把信纸贴在胸口，怀表在口袋里轻轻发烫，像在替那些沉睡的战士，回握这声迟到七十年的回应。
同一时刻，二十公里外的出租屋里，张远航捏着匿名信的手在发抖。
信纸上的字迹与他书房里父亲的旧日记如出一辙：1950年11月28日，松骨峰。
刘替我挡了颗炮弹，他才十八岁，怀里还揣着给妹妹的糖纸。
我们的阵地叫，因为每块石头里都嵌着战友的骨头。
最后一页夹着张老照片，褪色的战士们挤在战壕里笑，最右边那个戴眼镜的青年，分明和镜子里的他有七分相似。
电脑屏幕还亮着，他的微博评论区早已被卖国贼历史蛀虫的骂声淹没，但此刻那些尖锐的字眼突然变得模糊。
他点开账号设置，手指悬在键上，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要记住他们的名字，不是为了抹黑，是为了...别让他们白死。
的一声，手机弹出新消息，是某个陌生网友的私信：你父亲的日记，在市档案馆307室。
张远航合上日记本，起身时西装裤脚扫过满地的新史观资料。
他弯腰捡起一张被揉皱的传单，上面印着质疑英雄才能进步的标语，突然觉得那行字刺得眼睛生疼。
他把所有资料收进纸箱，最后看了眼电脑屏幕上的注销成功提示，提起箱子走向电梯。
秋夜的博物馆格外安静，林默站在抗美援朝精神展区中央。
玻璃柜里，那面带着三十八个弹孔的连旗在射灯下泛着暗黄的光。
怀表突然从口袋里滑落，地摔在展柜前的大理石地面上。
他蹲下身去捡，却在抬头的瞬间屏住了呼吸——怀表表面浮起一层淡金色的雾气，雾气中渐渐显露出十几个战士的身影。
他们穿着单薄的棉衣，鞋上沾着冰碴，帽檐下的脸年轻得让人心疼。
为首的高个战士举起右臂，其他战士依次跟上，三十八个军礼，在光影中整齐得像从未消散过。
你们看。林默望着那些身影，喉咙发紧，现在的孩子会给你们献花，会把你们的名字写进作文，会在冬给纪念碑系围巾...你们的信仰，活下来了。
他们本来就活着。
苏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抱着一摞拍摄素材，发梢还沾着博物馆外的桂花香。
林默站起身，怀表在掌心发烫，那些战士的身影渐渐融进夜色里，只留下表盖上淡淡的光痕。
晚晚。他望着展柜里的连旗，又低头看了看怀表，你...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让更多人知道他们的故事？
苏晚走过来，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掌心里的怀表。
表盖突然地弹开，内侧新刻的字在月光下泛着暖光：下一站，市档案馆。
她抬头时，看见林默眼里有星子在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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