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年，九月十八日。奉城外，北大营的枪声划破夜空的时候，第三营哨位上的青年军官正在擦拭配枪。月光将营门前的青石路照得惨白，远处传来了零星的爆豆声。
连长！东墙根发现鬼子的探马！下士张大栓的喊声带着一丝的紧张。
青年军官抓起望远镜冲上了望台，二十米外的玉米地里，三顶钢盔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日军第2师团的步兵已经摸到营门口了。
警戒哨开火！青年军官抓起号筒吹响了号声。
“嘟嘟嘟！” 却听见营部方向传来急促的哨音，那是紧急停火的信号。
没有命令不许开枪，把枪栓都给老子卸了！上峰的命令通过电话线传来的时候，青年军官正在给机枪手压弹链。
北大营的夜色突然变得很安静，安静得能听见日本兵靴底铁钉踩碎枯叶的脆响。
青年军官带着全连127人徒营房后面，眼睁睁看着三八大盖的刺刀挑开了自家的营门。
一连的兄弟们抓着枪把子直喘粗气，山东的眼泪把前襟都浸透了。“狗日的！”
放下武器，皇军优待俘虏。那个戴着白手套的日军中尉用流利的中国话喊话。
姥姥！去你妈的优待！
青年军官一把扯开了领口扣子，抄起墙角的捷克式机枪。子弹壳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金线，第一梭子就掀飞了那个鬼子中尉的灵盖。
他奶奶的，兄弟们，跟着老子一块夺枪！枪库的铁锁砸开的那会儿，隔壁二连的哭声跟鬼叫似的混在枪声里。
弟兄们跟着青年军官冲出去的时候，营房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枪声。有些连队二百五似的，真的把枪栓全部藏起来了，现在连根烧火棍都不如。
子弹打了没二十发，机枪手老李就栽在了青年军官的脚边。
这汉子，昨儿还跟弟兄们显摆他刚满月的娃儿，这会儿后脑勺的窟窿眼儿，直冒血沫子。
凌晨三点，青年军官带着弟兄们且战且退，一直往西山沟里撤，最后到浑河的边上，后头的鬼子追得跟饿狼似的，一点都不放松。
青年军官清点人数的时候，手电筒光柱扫过一张张年轻的脸。
张大栓的棉袄袖子被刺刀划开了三道口子，王麻子的左耳被子弹擦掉半块，最惨的是二排长，整个人泡在血水里一样，怀里还死死的抱着排里的马克沁机枪。
愿意跟我走的，把白臂章都撕了！青年军官掏出匕首划开左袖，一把扯掉了臂章。
“他奶奶的，太憋屈了！” 八十七只拳头同时举了起来。
从今儿起，咱就是胡子了！青年军官看了一眼自己的生死兄弟，都是好汉子！
连长，咱啥时候打回去？山东的拳头把地捶得“咚咚”响。
“上峰是指望不上了，休息一会，咱就上山去！” 青年军官啐了口唾沫。
“从今往后，咱就是胡子，专打鬼子的胡子！宁为山野匪，不做亡国奴！”
十月里的二龙山已经落了三场雪。这雪下得邪性，鹅毛大的雪片子糊了整整三。狼头崖的地窖子都快被大雪埋了半截子，外面看不出任何的动静。
青年军官带着弟兄们，在半山腰的狼头崖挖了三个地窖，用缴获的帆布搭成帐篷。
张大栓今儿个晌午才从老林子里钻出来，棉袄襟子上挂着冰溜子，怀里藏着三根野山参，胳膊底下还夹着个蓝色的货郎包。
大当家的，你看！张大栓掀开帆布帐篷，把野山参往土炕上一扔。
大当家的！鬼子的运输队有动静了！侦察兵老侯踩着齐膝深的积雪冲了进来，这家伙原本就是当地的猎户。“货郎传过来的消息，明儿个中午，鬼子的运输队从三道沟经过。”
“大栓，你带着一班，在鹰嘴岩打伏击。”
大当家的展开地图，手指在二龙山和三道沟之间划出了一道弧线。
“王二麻子，你带着二班，迂回到鬼子的后方，就藏在那边松树林子里。等前面打了起来，你再狠狠的揍这帮狗日的。”大当家的对边上的兄弟道。
“剩下的兄弟，跟着我，从正面阻击鬼子。”
大当家的，我的伤口已经不疼了，让我跟着弟兄们一起行动吧。山东，突然抓住了大当家的胳膊。
“你子就好好的养着，上回鬼子的刺刀，差点没把你的肠子挑出来！” 山东的话还没完，就被大当家按回了炕上。“我一阵风的兄弟，都是好样的！”
正午的太阳晒在雪面上反着白光，照得人眼睛发花。
张大栓蹲在鹰嘴岩的石头缝里，带着一个班的弟兄，看着鬼子从自己眼皮子下面经过。
大当家一阵风趴在雪堆后头，举起了望远镜，运输队像条黑黢黢的蜈蚣。
三十多个伪军，中间是装着麻袋的独轮车。后头跟着十几个日本兵，钢盔上的太阳旗在风里直抖。因为雪大，山里不方便，没有出现机械装备和重武器。
王麻子带着二班藏在西边的松树林子里，这子把棉帽子往下拉了拉，露出了半张被山风吹得皴裂的脸，嘴里还叼了一根茅草。
阳光把雪地照得发亮，伪军们走得歪歪扭扭的，有个胖乎乎的家伙还掏出烟袋锅子点烟，火星子在风里直打转。
“打！” 一阵风大喝一声。
抬手就是一枪，当先一个鬼子哼都没哼，直挺挺的就栽了下去。
一阵风猫着腰，往巨石后面滚的时候，就听见子弹打在岩石上“劈里啪啦”的，蹦出了一串的火星子。
伪军们立刻抱头鼠窜，日本兵却训练有素地散开，三挺歪把子机枪瞬间织出了火力网。
“怕个球！想想北大营惨死的兄弟们！” 有个新兵蛋子吓得直哆嗦，一阵风照着他的后脑勺子拍了一巴掌。
手榴弹！王麻子带着人从侧面杀出来，六枚日式甜瓜手雷在雪地里炸开。
有个日本兵一下子就被弹片削掉了半边脸，剩下的鬼子，慌忙往运输车后面躲。
“吧嗒吧嗒！”后面也响起了一连串的枪声，三挺歪把子机枪瞬间熄火了。张大栓带人从后面迂回了过来。大当家的交代过，要是有机会，第一时间干掉机枪手。
一阵风趁机率人冲了上去，刺刀扎进最后一个日本兵胸膛的时候，听见他喉咙里发出的怪响，像极了在北大营，那个被自己亲手掀掉灵盖的鬼子中尉。
战斗结束的时候，雪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四十五具尸体。王麻子带着兄弟正在清点战利品。
“大当家的你看，三十二个伪军，十三个鬼子，一个没跑得掉。” 王麻子兴高采烈的道。
“这次咱们发了！长短枪二百一十七杆，六五弹八千三百发，七九弹一千七百发，手雷十五箱。还有金条一百五十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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