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易中海压镣声音，拉住侄子的胳膊。“先别管那些闲言碎语，等进了屋安顿好再。”
“兔崽子，当年你教唆棒梗偷肉的时候怎么不嫌扎手了？” 贾张氏听到外面的动静，顺手抄起了笤帚冲到四合院院门口，指着易长的鼻子骂道。
李翠兰急得直抹眼泪，连忙从布兜里掏出一包桂花糕往贾张氏手里塞，声音里带着几分哀求。“他婶子，孩子刚回来，您高抬贵手，成不？”
“谁稀罕你的桂花糕！”贾张氏挥手一甩，糕点“啪嗒”落地，糖渣子溅了易长满裤腿。
“哟，这劳改犯的记号倒挺显眼的。” 刘海中挺着肚子从树荫下踱步过来，眯眼打量着易长手腕上的疤痕。“往后少不得被脚侦缉队盯梢。”
“老易家的祖坟冒青烟了啊？这刑满释放的，还当香饽饽供着？”人群里面不知道是谁阴阳怪气的了一句，明显就是看笑话来了。
“各位高邻，长曾经是犯过错，可是孩子也受了十年惩罚，恳请各位，高抬贵手。” 易中海向四周就是一拱手，“长在里面表现良好，不会在犯错误了。”
“表现良好？那咋没戴大红花？”隔壁院的愣头青挤到人前，话里明显的带着刺。
“长，”易中海轻轻拽了拽侄子的衣角，“咱先回家。”
三人穿过人群往院里走，背后仍旧传来了贾张氏的咒骂声和街坊们的嘲笑声，李翠兰抹着眼泪掏出钥匙。
铜锁“咔嗒”一声落下的时候，易长忽然觉得这把锁不仅锁着自家大门，更锁着他十载的光阴。锁着那个犯错的少年，也锁着如今这个带着伤痕归来的男人。
“长，快进屋。”李翠兰颤抖着手推开大门，阳光斜斜照进堂屋，尘絮在光束中飞舞。
易家的堂屋里摆着张八仙桌，桌上放着个搪瓷盆，盆里盛着剁好的肉馅。那是李翠兰不亮就起来剁的，猪肉白菜馅的，里面还撒了把虾皮提鲜。
“这是你婶子专门给你做的，咱们一会就包饺子吃。” 易中海从柜里掏出一包大前门塞给侄子，“抽着，解解乏。”
“长。”李翠兰转身走向东厢房，易长跟过去的时候发现房门竟是虚掩的。
推开门，阳光正落在蓝布床上。被褥叠得方方正正，床头摆着新做的藏青布鞋，墙上挂着刚浆洗过的军绿外套。
这是用旧军装改的，李翠兰把外套拿下来给侄子比划了一下，还真的差不多。
“还有，新做的衣裳。”李翠兰双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转身从衣柜顶上取下个灰布包，里面裹着件崭新的蓝布衫。
“被子都是重新弹过的，晒过的，软乎乎的。这鞋子长你试试。” 李翠兰是絮絮叨叨的着，在易长的耳朵里面那就是妈妈的声音。
妈。。。易长突然双膝一软跪了下来。这声“妈”卡在喉咙里十年了，此刻却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喉头发紧。
李翠兰正端着铜盆准备打水，听闻这声“妈”顿时愣在了原地。铜盆“当啷”一声掉在霖上。
李翠兰望着侄子跪伏的背影，想起孩子刚来四合院的时候那怯生生的模样，眼泪突然像断了线似的落了下来。
“我的儿啊！”她扑过去抱住易长，母子相拥的瞬间，连窗外贾张氏的咒骂和邻居的窃窃私语都远了。
易中海站在门口，望着妻儿相拥的背影，伸手抹了把眼角。颤抖的双手掏出香烟，点了好几次才点着，狠狠的吸了一口。
“起来，起来。”李翠兰扶起易长，手背蹭了蹭发红的眼角，“你们爷俩歇着，妈这就包饺子去。”
三人围坐在八仙桌旁，李翠兰擀面杖一滚，面皮便在案板上摊开，像圆圆的月亮。易长望着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如今连拿擀面杖都有些颤抖，却仍要为他包饺子。
他伸手想去帮忙，却被李翠兰轻轻推开，你刚回来，歇着。
窗外传来贾张氏的咒骂声，夹杂着邻居们的窃窃私语。可在这方的堂屋里，时间仿佛静止了。李翠兰包着饺子，想起易长刚来家里的时候最爱吃饺子了。
易中海抬头望向侄子，却见易长正盯着搪瓷盆里的肉馅发呆，眉眼间竟与十年前那个莽撞的年轻人重叠，不管怎么样，这孩子也是他易家的种啊！
吃吧，趁热吃。李翠兰不住的往他碗里夹饺子。易长咬开饺子皮，虾皮的鲜味混着猪肉香在舌尖炸开，可嚼着嚼着，眼泪又掉在碗沿上。
“长，不要再想过去的事情了？” 易中海给面前的杯子倒满了酒，“今儿个咱们爷俩喝两盅，这酒是去年腊月我托人从山西捎来的汾酒，醇得很。”
“你大伯啊，这些年一直念叨着你什么时候回来？” 李翠兰将盘子里面最后几个饺子都倒进了易长面前的碗里。“这个家。就等你回来了。”
“大伯，”易长端起酒盅是一饮而尽，“这些年。。。谢谢你们了。”
他望着易中海鬓边的白发，想起刚才李翠兰扑过来时的颤抖的身影。十年前那个雷厉风行的易中海，如今眼角也爬上了细纹，连夹菜时的手都有些发抖了。
“这些作甚？” 易中海摆摆手，酒盅在桌上轻轻一顿，“你是我老易家的孩子，当年你过来的时候我就过，从此以后，你就是我易中海的亲儿子。”
“现在这四合院里面，何家兄弟已经搬走了。” 易中海点了一根香烟，“前院住了张宏川一家，在纺织厂保卫科。”
“中院对门现在是胡建设一家，山东过来的。” 易中海给侄子介绍了一下，“胡建设现在在废品回收站上班，听这两家人都是何家的亲戚。”
“据我观察他们都是本分人，也没针对过咱们家。” 李翠兰补充了一句，“见面了很客气的。”
“还有许大茂，现在可出息了，当上了轧钢厂工人宣传队的队长。” 易中海知道两家关系也不怎么样，“他那嘴皮子利索，手腕也高明，你见着他绕着点走，别招惹是非。”
“不过也不用怕他。” 易中海看侄子眉头一皱，“咱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嗯，我都知道了。” 易长端起酒盅抿了一口，汾酒的辛辣在喉间化开，竟品出几分回甘。
“长，”易中海想了一下，“之前你婶子，等你回来要给你门亲事。现在城里的姑娘怕是不愿嫁到咱家，就想着乡下。。。？”
“大伯，我听您的。”易长没有奢望有姑娘愿意嫁给自己，只轻轻的应了。
“我在乡下有个老伙计，老闺女叫春桃，二十来岁，针线活好，性子温顺。”易中海早就盘算好了，“等开春了，我带你去乡下相看相看。”
“咱长实诚，就是命苦了一些。”李翠兰眼眶又热了，忙用袖角擦了擦，“等你成了家，有了孩子，我还能给带带。到时候咱们老易家就热闹了。”
“妈，您别哭了。”易长帮李翠兰擦眼泪，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现在我回来了，以后咱们一起包饺子，一起看孙子孙女，上学，工作！”
“哎！”李翠兰应着，眼泪却止不住地流，可嘴角是笑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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