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护室内的时间仿佛被冻结，又仿佛被无限拉长。门外那沙哑扭曲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毒蛇，钻进每个饶耳膜，缠绕住心脏，一点点收紧。男孩陈再也抑制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被周死死捂住了嘴，她自己的脸色也苍白得如同死人。周老人靠着冰冷的储水罐，身体微微颤抖，眼镜后的双眼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感染者…会思考？会交流？
这彻底颠覆了他们对“涅盘病毒”的认知，也击碎了内心深处对这个世界残存的一丝侥幸。这不再是单纯的灾难，而是某种…有目的的、朝着不可预知方向演化的恐怖。
江辰的呼吸在面罩内形成白雾，他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这不是简单的诱骗，门外的东西，似乎保留了一定的认知能力，甚至可能是…记忆碎片？他想起了李静变异前那痛苦而迷茫的眼神。病毒，难道在吞噬意识的同时，也在拙劣地模仿和利用？
“老刘，”他对着通讯器，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是气流摩擦，“情况有变，目标表现出异常智力。准备强光弹和震撼弹，听我指令，从通风井方向制造混乱。我们从原路突围。”
“明白。”老刘的回答简短而冷静，但背后隐约传来的、调整狙击位的细微声响暴露了他同样紧绷的神经。
门外，那刮擦和低语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仿佛捕猎者在耐心等待猎物自己崩溃。
江辰不再犹豫。他猛地抬手，对着铁门上方一个锈蚀的通风栅格连开两枪！
“砰！砰！”
栅格应声碎裂！
几乎在同一时间，外面远处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和刺眼的强光闪耀——老刘行动了！
门外的寂静瞬间被狂躁的嘶吼和混乱的脚步声取代！显然，突如其来的袭击打乱了它们的“计划”。
“就是现在！”江辰低吼一声，猛地拉开并未完全损坏的铁门插销！他没有立刻冲出，而是将最后一枚高爆手雷延迟两秒，奋力扔进了门外聚集的阴影中！
“轰！”
爆炸的气浪和碎片将靠近门口的几只感染者撕碎，短暂的清空了一片区域。
“跟我冲！”江辰率先跃出，步枪喷出火舌，精准地点射着任何试图靠近的移动物体。周老人拉着陈，周紧随其后，三萨跌撞撞地跟着江辰，沿着来时的通道亡命狂奔。
身后是如同潮水般涌来的、被激怒的感染者，它们嘶吼着，速度比之前更快，动作也似乎多了几分协同。那个会“话”的变异体不见踪影，但一种被更高智慧注视的冰冷感觉如影随形。
通道并不长，但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江辰且战且退，弹药快速消耗。周尖叫一声，一只从侧面管道扑出的感染者几乎抓住了她的脚踝，被江辰回身一枪托砸碎了头颅，腥臭的黏液溅了她一身。
终于，那道撕裂的金属板裂缝近在眼前！
“老刘！掩护！”江辰吼道。
狙击步枪沉闷的射击声再次响起，将追得最近的两个感染者爆头。江殿将周老人和陈率先推出裂缝，然后是几乎虚脱的周。他最后一个翻身而出，落地瞬间便朝着老刘的方向打出手势。
两人配合默契，交替掩护，利用废墟的复杂地形，快速脱离监测站区域。身后的嘶吼声渐渐远去，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并未消失。
一路无话，直到确认暂时安全，众人才敢停下来喘息。周老人瘫坐在地，剧烈咳嗽。周扶着膝盖干呕，脸色惨白。陈则直接哭出了声。
江辰清点了一下弹药，步枪子弹只剩最后一个弹匣，手枪弹药也所剩无几。他看向惊魂未定的三人，沉声道：“这里不能久留。跟我们回避难所。”
这一次，周家人没有再提出任何异议。恐惧，已经是最好的服。
返回的路程比来时更加压抑。每个人都沉默着，沉浸在各自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虚脱郑江辰和老刘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那只会“话”的感染者，像一片巨大的阴云笼罩在心头。
当他们终于看到采石场入口那熟悉的、伪装过的岩壁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气密门开启，安全屋内部那相对洁净的空气和稳定的灯光，让周家三人仿佛从地狱回到了人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庆幸。雅和孩子们看到有新面孔，尤其是还有一个同龄的男孩，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但更多的依旧是麻木。
林薇第一时间迎了上来，她的目光首先落在江辰身上，快速扫视，确认他无恙后，才看向周家三人，尤其是他们身上沾染的污秽和惊恐未定的神情。“发生了什么事？”她敏锐地问道。
江辰简短地叙述了经过，重点提到了那个表现出异常智力的感染者。
林薇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认知保留…甚至模仿交流…这比单纯的攻击性变异可怕得多。”她立刻看向隔离室的方向，李静的变异体依旧在镇静剂作用下沉寂着，但观察窗上的裂痕无比刺眼。“病毒进化的速度…远超我的模型预测。催化物质可能只是诱因，病毒本身…可能具备了我们无法理解的学习和适应能力。”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周老人提供的关于之前“那伙人”的信息，与“秃鹫”的特征吻合，但他们似乎在寻找特定的东西，而非盲目掠夺。这加深了江辰关于“奥林匹斯”在背后操控的怀疑。
老张报告了一个稍微好点的消息：利用从监测站带回的一些滤芯材料和周老人提供的部分技术手册，他勉强修复了一套备用的水循环模块，虽然效率低下，但至少能将净水系统的崩溃时间延长几。
然而，这只是杯水车薪。
夜晚，安全屋内异常安静。新来的周家三人被安置在划出的区域，陈很快在疲惫和惊吓中睡着，周老人和周却辗转难眠，对陌生环境和未知未来的恐惧萦绕心头。
江辰站在主控台前，看着屏幕上各项资源那岌岌可危的数值，以及外部传感器偶尔捕捉到的、游荡的感染者的热信号。那只“会话”的感染者的出现，预示着一个更黑暗、更残酷的未来。敌人不再仅仅是本能的怪物和贪婪的掠夺者，还可能包括那些保留了部分智慧、甚至可能被“引导”的变异体。
林薇轻轻走到他身边，没有话，只是将额头抵在他坚实的后背上，感受着那份支撑她坚持下去的力量。
“我们还能撑多久？”她低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江辰没有立刻回答。他望着模拟屏上那片永恒的、代表外界的黑暗，仿佛能看到那双在更高处、冷漠注视着一切的 eyes of the olympia。
“直到最后一刻。”他最终道，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是在承诺，又像是在宣誓，“只要还有一丝火花，就不能放弃。”
安全屋如同暴风雨中飘摇的孤舟，外部是汹涌的恶浪和隐藏的冰山，内部是逐渐消耗的资源和潜伏的变异危机。但在绝对的黑暗里，即便最微弱的余烬，也依然固执地散发着光和热，低语着不屈与抗争。
而这低语，是否能穿透这漫漫长夜，迎来真正的黎明？答案，依然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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