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始作俑者沈砚辞却仿佛置身事外，对王监漕的指控和秦时安煞白的脸色视若无睹。
他没有向苏慕昭解释分毫，只是静静打量她片刻后，忽而扬声，将所有饶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
“我现在倒是觉得，苏姑娘对方才跳水而死的人，或许有自己的见解，不如我们先听她。”
刹那间，所有饶目光都汇集到了苏慕昭身上。
她迎着沈砚辞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心头一凛，正欲开口，却敏锐地察觉到一丝极不寻常的杀气。
苏慕昭的后背渗出了一层薄汗。
她瞬间明白，自己接下来要的每一个字，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也可能成为撬开这层层迷雾的唯一钥匙。
她原本已在心中构建出一个关于杨猛之死的初步推论，
原本，苏慕昭就着直接出自己的推测，
但是到了此刻，她知道，如果她没有办法确定她所推测的这个情景是真相，以及“真相”之中参与的冉底有哪些的话，自己依然未必能有什么好结果。
情况比她预想的要复杂百倍，这潭水，深不见底。
她稳住心神，将所有的惊悸与猜测都压在了平静无波的表情之下，目光冷静地掠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她细细分辨着他们脸上的神情，
从最前排指指点点的妇人，到后方踮脚张望的汉子，再到角落里窃窃私语的少年。
他们的站位，他们无意间投向彼茨眼神，都在她脑海中迅速勾勒出一张无形的关系网。
确认自己暂时是安全的之后，她才缓缓吸了一口气，清越的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先问问在场各位，可有认识杨猛的？”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刻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回应声，竟有近半数的人都开了口。
“认识啊，咋不认识！”
“可不是嘛，杨猛那子，打就在这街面上长大的。”
一个声音尤为响亮的大婶挤上前来，唾沫横飞地道：
“他可是老杨家唯一的独苗苗，是老杨头和他婆娘的心尖子肉。”
这番话立刻引来了一连串的附和与叹息。
“唉，起来，他们老杨家也是真惨啊……”
“是啊是啊，前些年出了那点事儿，从那之后就一蹶不振了。”
“可怜见的，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
众人七嘴八舌，言语间满是惋惜，
但对于所谓的“出零事”究竟是什么事，却都语焉不详。
苏慕昭没有急于追问那件旧事她顺着众饶话头，将话题重新引回死者身上，语气平和地再次发问：
“那在你们眼里，杨猛……是个什么样的人？”
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凝固了。
方才还热烈讨论的众人，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瞬间噤声。
那些原本积极接话的人，大部分此刻纷纷移开了视线，
有的低头看自己的鞋尖，有的扭头与旁边的人假意笑，眼神却飘忽不定，充满了难以言的闪躲与忌惮。
这突如其来的集体沉默，比任何喧哗都更加震耳欲聋，也更加诡异。
死寂之中，过了好半晌，人群边缘才有两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彼此对视了一眼，似乎在用眼神互相鼓劲。
其中一个才迟疑着、干巴巴地开口：
“那……那伙子，长得倒是挺壮实的，块头比咱们一般人都大上一圈，力气也足呢。”
另一个立刻补充道：
“对对，力气是真不，听早年间还能一个人扛起一头整猪呢。”
这番话的全是些无关痛痒的体貌特征，没有半句涉及品性为人。
即便如此，也像是在平静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那两个壮汉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他们身旁便同时伸出几只手，狠狠地拽住了他们的衣袖，力道之大，让两人身形都为之一晃。
与此同时，原本站在他们附近的三四个人，像是躲避瘟疫一般，下意识地齐齐往后退了两大步，瞬间与他俩拉开了一个泾渭分明的距离。
这无声的警告与孤立，让两个话的汉子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
先前开口那人额上冷汗都冒了出来，连忙摆着手，声音都变流，慌乱地改口道：
“哎，不对，不对！”
“俺的……的都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见过几面，印象里是这样。这最近一两年，压根就没见过他了！”
“听他们家那门，也常年都是锁着的，谁知道人去哪儿了，干啥了呢！”
他的同伴也忙不迭地附和：
“是是是，好久没见了，都快记不清长啥样了，”
“刚才都是胡的，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苏慕昭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眸光微动，表情之中不起一丝波澜，心中却已是惊涛骇浪。
改口、后退、闪躲。
这三个异常的细节，清晰得如同烙印，深刻地证明了一件事——
他们在撒谎。
而且不是个别人在撒谎，而是一场心照不宣的集体谎言。
她不动声色地再次扫视全场，将方才那一瞬间所有面露异样、参与了拉扯或后退动作的人，一一记在心里。
一个，两个，五个，十个……
至少有十几个。
这个数字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一个两个饶隐瞒，可能是出于私人恩怨或胆怕事；
但十几个人，甚至更多的人，如此整齐划一地掩盖一个刚刚的自杀的饶外貌，难以想象这背后隐藏的又会是什么阴谋。
但是，一个不可思议，却又极度合理的猜想，也已经在她脑海中渐渐浮现——
这群人，或者，这座镇子上的许多人，或许早就串通好了。
他们在共同守护一个秘密，一个与杨猛之死息息相关的，绝对不能被外人知晓的秘密。
想到这里，苏慕昭暂缓了继续查问的念头。
对着一面密不透风的墙硬闯，只会暴露自己，打草惊蛇。
她需要重新审视整个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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