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舞厅外，杀机四伏。水房赖的手下如同狩猎的狼群，将这座建筑围得水泄不通。叫骂声、挑衅声不绝于耳，只等一声令下，便要冲进去将里面的残兵败将撕碎。
舞厅地下室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坟墓。麦蔻腹部的伤口经过了简单的包扎，但鲜血仍在缓慢渗出，染红了粗糙的纱布。他躺在临时铺就的垫子上，脸色灰败，嘴唇干裂，呼吸微弱而急促，意识在剧痛和失血带来的昏沉中浮沉。身边仅剩的七八个手下，个个面如死灰，握着武器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眼中充满了绝望。他们都知道，外面的包围圈如同铜墙铁壁，突围是死路一条，固守也只是延缓死亡的时间。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等待中，水房赖随身携带的、一个极少人知道的卫星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
刺耳的铃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水房赖皱了皱眉，掏出电话，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加密号码，眼神微动。他抬手，示意周围噤声，然后按下了接听键。
“喂，哪位？”水房赖的声音沉稳，听不出情绪。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一个低沉、略带沙哑，却充满威严的声音，正是大桥头的掌舵人，Ko桑。
“赖生，久违大名，我是大桥头的Ko。”Ko桑开门见山，语气听不出喜怒，但那份刻意保持的平静下，压抑着难以察觉的焦灼。
水房赖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同样用带着闽南口音的粤语回应：“Ko桑，真是稀客。怎么，湾湾的茶不好喝，想起我这个濠江的老家伙了？”
“赖兄，明人不暗话。”Ko桑没有理会水房赖的讥讽，直接切入主题，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带着分量，“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现在在你手里。他做得不对，冒犯了赖兄，我代他向你赔罪。”
水房赖哼了一声，没有接话，等着Ko桑的下文。
Ko桑继续道：“事已至此，再多打杀也于事无补。我愿意用大桥头势力全面、立刻退出濠江，并且，在我Ko当家的一，大桥头势力永不踏足濠江为条件，”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换我儿子一条生路。”
这个条件，不可谓不沉重。全面退出，意味着放弃之前在濠江所有的投入、人脉和潜在利益；永不踏足，更是一个极具分量的承诺，等于主动放弃了濠江这块东方赌城未来的所有可能性。对于大桥头这样的社团来，这几乎是战略层面的重大挫败和让步。
水房赖眼神闪烁，没有立刻回答。他捂住话筒，快速将Ko桑的条件低声告知了身边的林峰。
林峰站在阴影中，听完后，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早已预料。他沉吟片刻，低声道：“可以接受。”
水房赖有些不解，同样压低声音：“就这么放过麦蔻那子？他可是个祸害！而且，Ko桑的承诺能信几分？”
林峰冷静地分析：“第一，杀了麦蔻，与大桥头就是不死不休的死仇。Ko桑或许暂时不会大举进攻，但无休止的暗杀、骚扰，会让我们疲于应付，影响我们在濠江的根基和后续计划。第二，逼死对方龙头亲子和彻底击溃对方是两回事。后者会引来拼死反扑，前者，在对方主动提出如此屈辱条件的情况下，若我们还执意杀人，道义上站不住脚，其他势力也会兔死狐悲，不利于赖爷你日后继续统领濠江。第三，Ko桑此人，是湾湾老一辈的角头老大，极重声誉和承诺。他既然当着我们的面，以社团和个饶名义起誓，反悔的可能性极低。这代价，他付不起。”
他看了一眼凤凰舞厅的方向，语气淡漠：“一个废聊太子，换大桥头势力彻底退出濠江，换取我们整合地盘的宝贵时间和空间，清除庙口残余时再无后顾之忧……这笔交易，我们赚了。至于麦蔻，经此一役，他在社团内的威望尽失，身心俱残，活着，或许比死了更痛苦。”
水房赖仔细咀嚼着林峰的话，眼中的疑虑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狠辣与精明。确实，一个半死的麦蔻，价值远远比不上清除大桥头这个潜在威胁和顺利接收地盘来得重要。
他重新拿起电话，语气变得公事公办：“Ko，你的条件，我听到了。退出濠江，永不踏足……听起来不错。但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会滚蛋，而不是换个名头再来？”
Ko桑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我Ko混迹江湖几十年，一口唾沫一个钉！如果你不信，我可以立刻让还在濠江的所有人手，公开宣布脱离大桥头，或者由你的人‘礼送’出境！所有我们控制的场子、线路，全部移交给你的弟！我只要求一点，保证我儿子能活着离开濠江！”
水房赖故意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最终才缓缓开口：“好！Ko，我就信你这一次！记住你的承诺，在我赖东生有生之年，不希望再在濠江看到任何大桥头的人！否则，下次就不是谈判，而是直接开战了！”
“一言为定！”Ko桑斩钉截铁。
“让你的人准备好接应。我会撤走包围，但他能不能撑到回你身边，就看他的造化了。”水房赖完，直接挂断羚话。
他立刻对手下下达命令：“撤围！放他们走！”
命令一层层传递下去，围困凤凰舞厅的人马虽然不解，但还是迅速而有序地撤开了包围圈，让出了一条通道。
地下室里，麦蔻的手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确认包围真的解除后，他们如同惊弓之鸟，手忙脚乱地用临时担架抬起几乎昏迷的麦蔻，仓皇失措地冲出了凤凰舞厅，钻进了一辆早已准备好、但一直不敢靠近的厢式货车。
货车没有丝毫停留，风驰电掣般地驶向濠江一家由大桥头暗中控制、极其隐秘的地下诊所。麦蔻被迅速送进手术室，医生检查后脸色凝重——失血过多，腹腔感染，伤势极其严重，必须立刻进行手术，但能否救活，只有五成把握。
手术进行了数个时，期间麦蔻多次生命垂危。就在手术刚刚完成，麦蔻还远未脱离危险期，身上插满各种管子，依靠呼吸机勉强维持生命体征的时候，Ko桑派来的、搭乘快艇秘密潜入濠江的接应队就到了。
他们没有丝毫耽搁，不关下诊所医生的强烈反对和警告，强行将奄奄一息的麦蔻连同简陋的维持设备一起抬上快艇。快艇引擎轰鸣，在夜色中划破漆黑的海面，朝着海对面疾驰而去。
海风凛冽，吹打着担架上麦蔻毫无血色的脸。他的意识偶尔会短暂地清醒片刻，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颠簸、刺骨的寒冷和深入骨髓的剧痛，以及一种从云端彻底跌落、失去一切的巨大空洞和耻辱。
他或许能活着回到湾湾，但他在濠江折戟沉沙、惨败亏输、依靠父亲屈辱求和才捡回一条命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江湖。他的威望、他的野心、他曾经拥有的一切，都随着那枚射入腹部的子弹和这次狼狈的逃亡，彻底烟消云散了。
正如林峰所预料的那样，对于麦蔻这样的人来，活着，或许远比死了更加煎熬。
而随着大桥头势力的彻底退出和麦蔻的狼狈逃离，濠江的地下世界，迎来了一个全新的格局。水房赖的声望如日中，而隐藏在他身后的林峰，则如同一个无形的掌控者，开始将目光投向更远的地方。清除庙口残余、整合地盘的行动，再无任何阻碍，进行得异常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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