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灵身上那股子突然冒出来的、压得人都要魂魄散架的威严，还有那话出口规矩就跟来、眨眼断了嫁衣冥妃红丝线、炸了她盖头的手段。
就像是在这窄巷子里、在这片鬼市的头顶上，猛地扔下了一块千斤重的冰坨子。
不是大响动，是死静。
一种被硬生生掐断了所有声响、冻住了所有动静的死静。
原本巷子里还有北忘粗重的喘气，嫁衣冥妃牙齿打架的咯咯声，墙犄角百魂叟极力压着的抽气声。
甚至更远些那些被煽动、被利头引着围过来的各色“住户”们蠢蠢欲动的窸窣声、低吼声……
到了这刻，全没了。
像是有只看不见的、冰凉的大手，猛地攥住了这片地界里所有东西的“喉咙”。
那些藏在黑影里、堵在巷子口、趴在墙头看热闹的，不管是没多少灵性只晓得撕咬的低等妖鬼，还是气性阴狠、眼神闪烁的游魂野鬼，或是几个自恃有些本事、本想趁机捞油水的凶悍主儿……
这会儿，全都僵在了原处。
不是不想动，是动不了。
一股从它们骨子里、魂儿里头冒出来的怕，像是最冷最尖的冰锥子，狠狠扎进了它们的“心神”里。
那感觉，就像山林里顶凶的豺狗，突然抬头瞧见了云头上盘着的真龙；
水沟里的泥鳅，猛地觉出了深海里大鱼的影子。
那是上头压下来的、压根不在一个地界的东西带来的、没办法反抗、甚至想都想不通的打颤！
弱些的，直接趴下去，整个“身子”贴在地上，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稍强些的，也是浑身发僵，手脚冰凉，身子里头的阴气、妖力像结了冰，转不动，只能瞪着一双双塞满了惊怕的眼睛，望向那幽水罩着的中心，那个素衣翻飞、黑发乱舞的影子。
那不是对着厉害对头的警醒，那是对着……“克星”，对着“管事的”时，魂儿深处止不住的服软与怕！
四下里静得能听见自个儿心跳的死静中，不知从哪个更深的黑影犄角里，传出来一声极老、颤得不成调子的低语，声响又轻又飘，满是不敢信的慌：
“阴……阴神……是地府里头当差的阴司老爷……显形了……”
这话像是一点火星子，落进了满是冰碴子的空气里，没激起热乎气，反倒让那冷劲儿更重了。
周遭那些僵着的“影儿”，听了抖得更凶了。
阴神？
地府里头有差事、掌着权柄的官老爷？
那不是它们这些在阴阳缝里飘着、不入轮回的孤魂野鬼、妖邪精怪，最怕撞见的主儿吗？
寻常鬼差勾魂索命也就罢了，这等掌着实权的阴司老爷，可是能直接定它们罪过、判它们刑罚，甚至打得它们魂飞魄散的！
怪不得……怪不得那嫁衣冥妃连还手都不敢，直接吓成了那副德行！
而同时，那些原本像活物般在巷道墙上、地上悄悄爬着、想从各处犄角旮旯继续围困北忘和南灵的、属于“影先生”的黑影，这会儿也像见了火的虫子似的，悄没声地、飞快地往来的路上缩了回去。
心地收拢与藏匿，它们兔极快，极干净，连点儿印子都没留下，好像从没来过。
显然，那位神神秘秘的“影先生”，在觉出南灵这会儿放出来的、远非寻常鬼魅能比的位份与权柄气机后，立刻拿了主意——
不愿，或者，不好在这会儿跟一位瞧着像是地府阴神的主儿当面扛上。
那代价，兴许连他也觉得划不来。
整片地界，只剩纯粹的幽水罩着，浑厚的威势压着，还有数不清的妖鬼邪祟从骨子里冒出来的、没声的怕得打颤。
北忘还趴在地上，艰难地喘着气，对周遭这忽然变聊味儿觉着模糊。
可那股几乎要把他魂儿碾碎的凶险劲儿，确实随着红丝线断了和那浑厚威压出来而退了。
他勉强抬起头，模糊的眼里，只能瞧见南灵那仿佛变得顶高顶大、罩在幽水与虚晃晃官袍链子里的背影。
而嫁衣冥妃，依旧被无形的阴司力气锁在原处，连打抖都变得瞧不真了，只有那双塞满了顶顶怕的眼睛，证明着她还没“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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