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清冷低沉的两个字，仿佛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魔力，瞬间穿透了少辛满心的恐惧与绝望。她蜷缩在那股温和力量形成的无形托举中，的身体依旧因残余的惊惧和虚弱而微微颤抖，却不再像刚才那般剧烈。
她怯生生地仰望着近在咫尺的身影。
他离得这样近，近得她能看清他玄色袍服上纤尘不染的云纹，近得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清冽而强大的气息，如同雪山之巅最纯净的寒泉，与她周遭污秽腥臭的泥沼形成了壤之别。
他是……墨渊？
少辛混沌而惊恐的脑海里，费力地思索着这个名字。她似乎听过往来的妖提起过，那是遥远昆仑虚的主人，是地间最尊贵强大的上古战神之一，是屹立于云端、她这等卑微生灵连仰望都需鼓起莫大勇气的存在。
他……怎么会出现在北荒这般污秽之地？又为何……会出手救下她这条微不足道、命如草芥的巴蛇？
无数的疑问和难以置信充斥着她的脑袋，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劫后余生的懵懂与无措。她看着他，那双湿漉漉的眸子里，恐惧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翼翼的、近乎虔诚的仰望和茫然。
墨渊垂眸，目光落在掌心上方悬浮着的生灵身上。
她实在太，太脆弱了。暗淡的鳞片破损不堪，新旧伤痕交错，有些深的伤口还在缓慢地渗着血，将她身上那点微弱的灵气都染得奄奄一息。那双眼睛却异常干净，像是被最清澈的泉水洗过，此刻盈满了水光，倒映出他的身影，写满了无助与依恋——一种纯粹源于求生本能的对强者的依恋。
他修行数十万载，见过无数生灵，强大的、弱的、善良的、邪恶的……早已心湖无波。北荒弱肉强食，本是常态，他并非喜好多管闲事之神。
方才那一刻，或许是那极致欺凌下的绝望触动了他，又或许是这双过于纯净、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眼眸，让他想起极北冰原上不染尘埃的雪莲，生在最恶劣的环境，却有着最纯粹的颜色。
心念微动间，他已出手碾灭了那些污秽。
此刻，看着这蛇妖几乎要消散的生息，墨渊沉默了片刻。救下她，于他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但之后呢？将她弃于簇，不过是让她等待下一次的欺凌或死亡。
他并非滥发慈悲之心，但既然出手，便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擅很重。”他淡淡开口，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却不再是之前的冰冷，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少辛微微瑟缩了一下，以为对方嫌弃自己的狼狈与麻烦。她努力地想蜷缩得更，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却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她发出一声极轻的、压抑的嘶气声。
墨渊不再多言。他指尖凝起一缕极细微的纯净神力，柔和如月华，轻轻笼罩在少辛身上。
少辛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涌入四肢百骸，驱散了深入骨髓的寒冷和剧痛。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不再流血，连那些旧伤带来的沉疴痼疾都似乎被这股温暖的力量抚平了许多。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感和安全感包裹了她，让她几乎想要喟叹出声。
她难以置信地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再次看向墨渊时，眼中的恐惧几乎完全被巨大的感激和震撼所取代。这就是战神的力量吗？如此强大，又如此……温柔？
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能努力地抬起头，用那双清澈的眸子望着他，里面盛满了最原始的、毫不掩饰的感激与敬畏。
墨渊接收到了她的目光。很纯粹，没有任何杂质。他见过太多敬畏、崇拜、甚至贪婪的眼神，却很少见到如此干净纯粹的感激，仿佛他是她整个灰暗世界里唯一的光。
这感觉……有些奇异。
他收起神力，那蛇妖身上的外伤已大致愈合，但元气亏损绝非一时半刻能补回。她依旧虚弱得很。
少辛感觉到温暖的力量撤离，下意识地生出一丝不舍和慌乱。她害怕这短暂的庇护就此消失，她又会坠回那冰冷的泥潭。
就在这时，墨渊微微抬手，一道清风拂过，少辛身上沾染的污泥和血污瞬间消散无踪，露出了她本身灰褐色的、依旧暗淡却干净了许多的鳞片。
“簇不宜久留。”墨渊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决定，“你既无去处，便随吾回昆仑虚罢。”
罢，不等少辛反应，他已转身，步伐沉稳地向前走去。而托举着少辛的那股柔和力量，则轻缓地、不容抗拒地跟随在他身侧。
少辛彻底愣住了。
昆…昆仑虚？
那个传中的仙境，战神墨渊的居所？她……她这样一条低贱的巴蛇，可以去那里吗？
巨大的不真实感冲击着她。她看着前方那道挺拔如山的背影，他步履从容，仿佛不是走在北荒的戈壁，而是漫步在九重的玉阶之上。
周围的景象开始飞速倒退，寒风再也吹不到她分毫。她被他强大的力量庇护着，朝着一个她从未想象过的方向而去。
少辛回过头，望了一眼那越来越远的、给她留下无数痛苦记忆的寒潭和戈壁，心中五味杂陈。有脱离苦海的恍惚，有对未来的惶惑不安，但更多的，是一种如同做梦般的、细微却真实的希冀。
她悄悄转回脑袋，目光再次落在前方那道玄色的身影上，将他视为唯一的依靠和方向。
云层渐起，托起他们的身影，向着九之上，那座神圣而遥远的昆仑仙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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