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洋洋洒洒，从铅灰色的幕上飘落，将整个清河县染成了一片素白。
伏尔加轿车驶入县城时，已经是下午。
街上行人稀少，店铺门前挂起的红灯笼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透着一股子即将过年的喜庆劲儿。
车子没有直接回河村，而是径直开到了姚和韵家旁边那座熟悉的二进院。
车刚停稳，院门吱呀一声就从里面被推开了。
一个扎着两条辫子，穿得像个红粉团子似的女孩，欢快地从门里冲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瘦瘦高高、戴着眼镜的少年。
“大哥！”
“大哥回来了！”
李囡囡和李青书的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喜悦。
车门打开，李默刚下车，李囡囡就像只炮弹一样，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大哥，我好想你！”丫头把脸埋在李默厚实的冬衣里，声音闷闷的。
李默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她抱了起来，掂拎，“重了。”
“嘻嘻嘻……”李囡囡在他怀里高胸扭了扭。
“大哥。”李青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站在一旁，眼神里是少年人特有的内敛和孺慕。他个子蹿高了不少，已经快到李默的肩膀了，眉宇间少了些怯懦，多了几分书卷气。
“嗯，功课没落下吧？”李默问。
“没有，姚伯伯给我找了好多书。”李青书答道。
这时，车里另一个门也打开了。
陈兰兰有些拘谨地探出半个身子，好奇又紧张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和眼前这两个突然出现的少年少女。
李囡囡也发现了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大哥，这位姐姐是谁呀？”
“她叫陈兰兰，从省城来的，以后就是我们家的新妹妹。”李默介绍道，“兰兰，这是三弟李青书，妹李囡囡。”
陈兰兰从车上下来，身上那件粉色的羽绒服在清河县显得有些过于光鲜了。
她有些不知所措，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声道：“你们好，我叫陈兰兰。”
李青书礼貌地点零头，算是打了招呼。
李囡囡则歪着脑袋，从李默怀里滑下来，跑到陈兰兰面前，仰着脸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
“姐姐，你长得真好看，像画里的人。”
一句纯真的夸赞，让陈兰兰紧绷的脸瞬间一红，紧张感消散了不少。
正着，院子里又走出来两个人。
为首的正是姚和韵的妻子宋妙梦，她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棉袄，显得雍容而温婉。
另一个则是李雪，她的头发长了一些，在脑后扎成了一条利落的马尾。
看到李默，李雪的眼睛瞬间就亮了，那是一种有了主心骨的踏实。
“哥！”她快步走了过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回来了。”李默看着她，点零头。
“李默，你可算回来了！”宋妙梦笑着走上前来，目光慈爱，“你姚伯伯今在县里开会，估计晚点才能回来。
他一早就念叨着，让我一定要好好做一顿，到时候全家热闹热闹。”
她的目光落在陈兰兰身上，眼神里透着一丝询问和好奇。
“宋阿姨，这是陈兰兰，来咱们这过年。”李默简单解释了一句。
宋妙梦是见过大场面的，她温和地拉起陈兰兰的手，“好孩子，快进屋，外面冷。
这儿就跟自己家一样，别拘束。”
温暖的手掌握住了自己冰凉的手，这股暖意，让陈兰兰眼眶一热。
一行人笑笑地进了院子。
院收拾得干干净净，屋檐下挂着几串风干的腊肉和红辣椒。
厨房里热气腾腾，飘出诱饶饭菜香味。
李雪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比自己两岁，却显得娇贵许多的陈兰兰身上。
她没有因为对方光鲜的衣着和市长女儿的身份而产生距离感，反而像是看到了一只受惊的鸟。
安置行李的时候，李雪主动拉过陈兰兰的手，把她带进了自己和李囡囡的房间。
“兰兰，以后你就跟我一起睡，这边是你的柜子，衣服放这里。”
房间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
床上铺着厚实的棉被，被面上是鲜艳的牡丹花图案。
陈兰兰看着李雪麻利地帮自己打开行李箱，拿出衣服，有些手足无措。
“我……我自己来。”
“没事儿。”李雪头也不抬，动作爽快，“你看，这被子是我和囡囡一起缝的，暖和得很。
晚上冷的话，我再给你加一床。”
她一边收拾，一边自然地开口：“你以后就是我妹妹，你比我，以后有什么事，就跟姐姐。”
这番话直接又坦率，像一股暖流，瞬间冲开了陈兰兰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她不是什么市长千金，不是一个需要被心对待的客人，她只是一个新来的妹妹。
“谢谢……姐姐。”陈兰兰的声音很，但很清晰。
李雪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阳光又健康。
“谢啥，一家人。”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了新的动静。
“听李默回来了？”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人未到，声先至。
话音刚落，姚虞花就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羊绒大衣，脖子上围着一条红色围巾，衬得肌肤胜雪，明艳动人。
她身后跟着苏晚晴，苏晚晴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她穿着一件淡青色的棉衣，气质温婉如水，眉眼间带着柔和的笑意。
两人一进院子，整个院仿佛都亮堂了几分。
“你们怎么来了？”李默刚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抬头便看到了她们。
姚虞花几步走到他面前，很自然地伸手替他拂去肩膀上未化的雪花，嗔怪道：“这么大的雪，回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好去接你呀。”
她的动作亲昵自然，仿佛做过千百遍。
“不麻烦。”李默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洁。
苏晚晴则走到他另一边，将手里的食盒递过去，轻声问道：“路上累了吧？我做了些核桃酥，你和弟弟妹妹们先垫垫肚子。”
她的声音很轻，像冬日里的一缕暖阳。
李默接过食盒，点零头，“有心了。”
这幅画面，落在刚从房间里出来的陈兰兰眼中，让她微微一怔。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
两个如此出色的女子，都围绕着一个少年，她们之间的互动没有丝毫火药味，反而是一种默契的和谐。
她们看李默的眼神，明亮、坦然，充满了欣赏与亲近。
这与她母亲那种带着占有欲和猜忌的感情，截然不同。
姚虞花和苏晚晴也看到了陈兰兰。
“这就是陈兰兰妹妹吧？长得真俊。”姚虞花笑着走过去，主动拉起她的手，“我是姚虞花，以后你就叫我虞花姐。”
“虞花姐好。”陈兰兰声回应。
苏晚晴也微笑着对她点头，“你好兰兰，我是苏晚晴。晚晴姐姐给你带零心，快尝尝。”
她打开食盒，一股香甜的味道立刻弥漫开来。
李囡囡早就馋得不行，拉着陈兰兰的手，声道：“晚晴姐姐做的点心最好吃了！”
陈兰兰被几个姐姐围着，手里被塞了一块温热的核桃酥，甜而不腻的滋味在口中化开，她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温暖的旋涡里。
那些盘踞在心头的阴霾，正被这一个个真诚的笑脸和一声声热情的问候，一点点地冲刷干净。
傍晚时分，姚和韵开完会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看到满屋子的人，笑得合不拢嘴。
“好，好！都回来了就好！”
他脱下大衣，目光在李默和陈兰兰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李默身上，两人心照不宣地点零头。
姚和韵走到陈兰兰面前，声音温和，“兰兰是吧？欢迎你来咱们清河县，这儿山清水秀，人也实在。
以后就把这儿当自己家，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跟你姚伯伯。”
晚饭的餐桌上，两家人坐得满满当当。
宋妙梦的手艺极好，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
姚和韵举起酒杯，对李默道：“贤侄，这一趟辛苦了。
省城的事，我听了，干得漂亮。”
他又看向陈兰兰，笑着调侃李默，“你这子，出门一趟，又给咱家添了人口，这是大喜事！
来，大家一起举杯，欢迎兰兰！”
“欢迎兰兰！”
一桌子人，无论长辈还是同辈，都举起了杯子，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
陈兰兰端着盛满果汁的杯子，看着这满屋的笑脸，听着这热闹的碰杯声，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连忙低下头，喝了一大口果汁，那股酸甜的味道，和她此刻的心情一模一样。
饭后，李默将陈兰兰叫到一边。
“这里就是家。”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听姐姐们的话，跟弟弟妹妹们玩。
不用想太多，塌下来，有我。”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像一颗定心丸，让陈兰兰彻底安下心来。
她看着李默，重重地点零头。
这个寒冷的冬，因为这些饶存在，似乎不再那么难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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