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那场喧闹又龌龊的婚事余烬未熄，仍在邻里咀嚼的舌尖上散发着余腥。许大茂终于心满意足地从秦淮茹那间临时充作“洞房”的后院屋踱了出来，骨头缝里都透着得意劲儿。他特意绕过大半个院子，脚步踏得震响，晃悠到中院何雨柱家门前时，猛地刹住了脚。
“淮茹——跟我回家喽！”他扯开嗓子，那声音像是钝刀劈开凝滞的空气，又尖又利，故意把这亲昵的召唤朝着何雨柱紧闭的窗户猛砸过去，回声在沉寂的院落里撞出几分刻薄的涟漪。窗纸上映着昏黄的灯光，成了他挑衅最醒目的靶心。
屋里，何雨柱刚脱下外衫准备躺下，那一声狼嚎似的叫唤像钩子，狠狠扎进他耳膜。冉秋叶正铺着被褥，闻声动作顿住，蹙起秀气的眉，侧耳听了听那余音，低声道：“柱子，你听这动静……许大茂他喊人，怎么偏生朝着咱家窗户使这么大蛮力？……”
话未落地，何雨柱已然像被点着了引信的炮仗，眼底那点被妻子苦劝压下去的火苗“腾”地窜成烈焰。他二话不，两步抢到门边，猛地一把拽开了门板！
“吱呀——”一声刺耳的摩擦。
门外正准备凑近了再鼓足气吆喝第二嗓子的许大茂，万万没料到这门会猝然洞开。他一个趔趄，整张得意忘形、油光水滑的脸正正地怼在豁然敞开的门洞里，那副嘴巴微张、眼珠瞪圆的蠢相，被屋里流泻出的灯光照得纤毫毕现。
“傻茂！”何雨柱一声断喝，如同旱地惊雷，“你柱爷就知道你憋着坏水放屁呢！”
话音未落，他那钵盂似的拳头早已裹着风声，又快又狠，如同出膛的炮弹，“砰”地一声闷响，结结实实捣在了许大茂猝不及防的左眼眶上！
“哎哟喂——！”许大茂只觉得眼前金星乱爆，金蛇狂舞，半边脑袋“嗡”地一声成了混沌的浆糊，剧痛让他瞬间佝偻下去，捂着眼睛鬼哭狼嚎，“傻柱！你……你敢打人？我他妈跟你没完！无法无了你！”
“打你？”何雨柱嗤笑一声，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像一尊铁塔俯视着脚下狼狈的对手，“柱爷我打的就是你，你扯着破锣嗓子喊你媳妇儿，脑门儿非得对着我家门口？唾沫星子恨不能喷我窗户上！不打你打谁？打你活该！这顿揍，就是你自找的醒酒汤！”
许大茂捂着眼窝，那地方火辣辣地迅速肿胀起来，视野都模糊了一半。他自知理亏，也知道动起手来三个自己捆在一起也敌不过一个何雨柱。那股子虚张的声势像被戳破的皮球，嗖地泄了下去。可叫他低头咽下这口窝囊气，那是万万不能。眼珠在尚能视物的右眼里骨碌碌一转，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他要把自己刚捂热乎的“宝贝疙瘩”亮出来，狠狠戳何雨柱的心窝子！
他勉强挺直腰杆，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至极的冷哼，脸上硬是挤出几分扭曲的得意：“嘿！傻柱！”他故意拔高了声调，唯恐左邻右舍听不清，“甭跟我这儿逞威风！瞧见没？茂爷今儿个——明媒正娶了秦淮茹了！秦淮茹！知道是谁不？搁你傻柱心坎儿上挂了多少年的俏寡妇！怎么样？眼红了没？肠子都悔青了吧？是不是嫉妒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哈哈！”
他一边肆无忌惮地狂笑，一边斜着眼偷瞟何雨柱的脸色，期待看到那张黑脸因羞怒而扭曲的神色。
何雨柱却出奇地没有立刻暴跳如雷。他脸上的怒火竟奇异地沉淀下来，化作一缕冰寒刺骨的嘲讽。他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许大茂那肿胀的青紫眼窝，慢悠悠地开口，吐出的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
“傻茂啊傻茂，我看你是挨了一拳，连脑子里的水都给晃荡出来了。娶了个寡妇？呵，就秦淮茹？”他嘴角一撇，那讥诮的弧度无比锋利，“瞅瞅我屋里这位——”他拇指朝身后随意一挑，门缝里隐约可见冉秋叶沉静秀美的侧影，“你媳妇儿，比得上我媳妇一根头发丝儿吗？论模样？论身段？论肚子里装的墨水和文化？”
他顿了顿，看着许大茂得意洋洋的神色骤然僵住，如同被冻住的猪油，才继续慢条斯理地往下扎刀，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
“更甭提你那‘福气’了。贾张氏，当年克死了老贾；她那儿媳妇秦淮茹，”何雨柱故意将这个名字嚼得清晰无比，“克死了正当年的贾东旭！这克夫的命数，可是血淋淋写在老贾家门楣上的！你许大茂——”他向前逼近一步，目光如炬，死死钉在许大茂骤然苍白的脸上，“抱着这么个‘好宝贝’，就不怕半夜里……她把你那点油渣似的命根子也给克没了？你就不觉得……脖子后头凉飕飕的？”
寒风卷过枯枝，呜呜作响。
“嘶——！”
如同数九寒的一桶冰水兜头浇下，许大茂猛地打了个寒颤，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何雨柱那冰冷的话语，像淬毒的钢针，精准无比地刺穿了他刚刚被“新婚”冲昏的头脑，直直扎进心底最隐秘、最不愿触碰的角落。那些平日里被邻里嚼烂聊闲言碎语——“贾家的女人命硬”、“克夫”、“妨男人”——此刻被何雨柱如此赤裸裸、血淋淋地当面揭开，瞬间化作活物般冰冷的恐惧，沿着脊椎骨嗖嗖地往上爬。
“呸！呸！呸！”许大茂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朝着冰冷坚硬的地面连啐三口，仿佛要拼命驱散那沾上身的无形晦气，“傻柱！你……你他妈的放屁！满嘴喷粪！胡袄！你……你……”他气得浑身哆嗦，指着何雨柱，嘴唇翕动，却再也组织不起一句有力的反击，只剩下徒劳的喘息和那迅速蔓延、难以抑制的恐慌。
“别我我我的了！”何雨柱不耐烦地一挥手，如同驱赶一只恼饶苍蝇，“自个儿回去，对着镜子好好照照你那张倒霉催的脸，再琢磨琢磨我的话是不是在理！”他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鹰隼，带着洞穿一切的冰冷嘲讽，“还傻杵在这儿干嘛？等着你刚娶进门儿的‘克星’寡妇来给你招魂呐？滚！”
话音落下，他再不给许大茂任何开口的机会，猛地向后一退，“哐当”一声巨响，厚重的木门毫不留情地在他眼前狠狠合拢！那巨大的声响，带着隔绝与驱逐的决绝力道，震得门框都嗡嗡作响，也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许大茂兀自发懵的脸上。
冰冷的门板隔绝了屋内的灯光与温暖，也隔绝了何雨柱最后那刀锋般的眼神。许大茂被孤零零地抛在骤然浓重的夜色里，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细针钻进他单薄的衣衫。左眼窝的剧痛一阵阵袭来，而真正让他浑身僵冷、血液都几乎凝滞的，却是何雨柱那番字字见血的诛心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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