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开启的刹那，冉诗语脚底踩碎的最后一片金纹还在冒光，像被踩死的萤火虫不甘心地抽搐了一下。她没回头，但能感觉到背后那股温润的灵流正在缓缓退潮，仿佛整座密室都屏住了呼吸，等着下一秒炸锅。
北冥的手还牵着她，掌心黏糊糊的，一半是血，一半是汗。这人平时装得跟冰雕似的，结果现在紧张得像是第一次偷师尊丹药被抓包的菜鸟。
“你手再抖下去，”她低声，“我就要怀疑你其实怕黑。”
“我不是怕黑。”他嗓音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我是怕你下一秒又冒出‘我来扛’这种台词，然后把自己扔进什么自毁程序里。”
她咧嘴一笑，刚想回句“师兄真懂我”，胸口忽然一沉——不是幻象，不是心魔，是实打实的一记重压，仿佛有人把整座凌云阁搬来压在了她肺叶上。
《幻灵仙典》贴在胸前，原本温顺的烫意骤然翻倍，像块烧红的铁片直接焊在皮肉之间。她猛地停步，秘籍自动翻页，银光欲起，却在半空中戛然而止，如同信号不良的老式传讯符，闪了几下，黑屏了。
“糟。”她心头一跳。
下一瞬，祭台四周的空气像是被人拧紧的湿毛巾，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地面金纹逆向旋转，由温润流转转为猩红刺目，一道环形结界凭空升起，边缘锋利如刀，将出口彻底封死。
血色符文在墙上爬行，像一群饥饿的蜈蚣找到了新鲜腐肉。
“谁？”北冥瞬间横移半步，将她挡在身后，右臂黑线猛然鼓动，皮肤下起伏如活物挣扎。他咬牙低吼：“别靠近晶石！”
冉诗语已经把晶石塞进了腰间的灵囊，封印符拍上去的瞬间，指尖被反震得发麻。她盯着那道结界，脑中飞速过了一遍《幻灵仙典》里关于禁术的记载——这不是魔道手段，也不是正统阵法，倒像是某种……被遗忘的古老契约术，专用来封锁“不该被带走的东西”。
“看来咱俩撬了祖师爷的保险柜这事，”她苦笑，“人家售后系统反应还挺快。”
话音未落，结界外传来一声轻笑。
不是南宫那种“我刚偷了厨房灵米糕”的贱兮兮笑声，也不是苍幺妹骂街前的标志性“嘿嘿嘿”，而是一种极淡、极冷的笑，像是雪落在枯叶上，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让整个空间的温度骤降十度。
紧接着，结界中央裂开一道缝隙。
没有轰鸣，没有灵力爆炸，就像是撕开一张薄纸。一个身影缓步踏入，穿着并不诡异——素白长袍，袖口绣着一圈极细的银纹，像是月光织成的边。脸上也没戴面具，五官模糊得像是被人用毛笔蘸水晕染过，看不清年纪，也分不出男女。
唯一清晰的，是那双眼睛。
漆黑，无光，却仿佛能吸走所有视线，连火焰的影子都不肯放过。
“东西，留下。”那人开口，声音平得像念经，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福
冉诗语没动。
北冥却忽然闷哼一声，右臂黑线剧烈跳动，竟不受控制地朝晶石方向伸去，指尖离灵囊只剩寸许时，他猛地用左手掐住右手腕，指甲陷进皮肉，鲜血顺着臂滑落。
“它……不想走。”他咬牙，额角青筋暴起，“那玩意儿在叫我。”
“叫你个头！”冉诗语一脚踹在他腿上，“清醒点！你是北冥，不是它的备用电池！”
这一脚力道不，北冥踉跄一步，黑线终于停下。他喘着气抬头，眼神却清明了几分。
那人站在原地，没动怒，也没出手，只是静静看着他们，仿佛在欣赏一场注定失败的挣扎。
“你们以为取走心核，就能切断轮轴？”他淡淡道，“错了。它是钥匙，也是锁芯。拿走它，只会让锁彻底失控。”
冉诗语眯眼：“所以你是来修锁的？还是来当锁匠的替身演员？”
“我是守门人。”那人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枚符印，与祭台上那对金纹锁链如出一辙，“千年前立誓，不得让共命之物离位。你们，越界了。”
话音落，符印落下。
地面震动，七道回路模型瞬间逆转，原本枯萎的金纹重新燃起，化作赤色锁链从四面八方扑来，直取两人脚踝。
“躲不了！”冉诗语大喊，迅速翻开《幻灵仙典》，试图启动“隐匿机”，可书页只微微一颤，便再无反应。
“同频干扰。”她心头一沉，“这家伙的术法和秘籍是一个系统的！”
北冥一把拽过她，翻身跃向祭台侧面。赤链擦身而过，削断了他一截衣角，落地时竟化作灰烬，连烟都没冒。
“你还有招没？”他喘着问。
“樱”她抹了把嘴角，“但我得画符，需要三息时间，还得有人帮我挡住那条人形蜈蚣。”
“三息？”北冥冷笑，“你现在跟我谈精确计时，是认真的？”
“不然呢？”她瞪他，“你要不要试试一边被追杀一边背《基础阵法学》？我这已经是极限优化版逃生方案了！”
北冥没再废话，深吸一口气，竟主动迎向那人。
不是冲，是走。一步一踏，每一步落下，脚下金纹便黯淡一分。他右臂黑线不再挣扎，反而安静下来，像是终于认出了老主人。
“你体内的东西，”守门人终于有了情绪波动，声音微颤，“……是你父亲留下的烙印。”
北冥脚步一顿。
“他当年就想带走心核，失败了。你也要重蹈覆辙？”
“我爹的事，”北冥冷冷道，“轮不到你评。”
话音未落，他猛然抬手，灵力自丹田炸开，竟是以自身为引，强行激发黑线共鸣！刹那间，整条手臂漆黑如墨，灵力狂涌而出，化作一道黑色锁链，直扑守门人面门。
那人微微侧头，符印一转，赤链迎上，两股力量相撞，爆发出刺目强光。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冉诗语已咬破指尖，在地面疾速绘制一道血符。图案残缺，线条歪斜，像是醉酒后画的涂鸦，可当最后一笔完成时，整道符竟微微震颤，与《幻灵仙典》封面金纹产生共振。
“成了！”她低喝，“跑！”
血符亮起，化作一道扭曲光门，勉强撑开一条逃生通道。她拽住北冥后领，整个人扑向光门。
就在指尖触到光门边缘的刹那——
北冥忽然反手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
“怎么——”她惊愕回头。
只见他眼中黑气翻涌，嘴唇颤抖，却硬是挤出一句话：“快走……我控制不住了……”
他右臂黑线疯狂蔓延，竟开始缠绕心脏位置，皮肤下鼓动如心跳失序。
而守门人站在原地，非但没追，反而轻轻抬手，掌心符印缓缓旋转，低声道：“回来吧……它需要你。”
北冥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无形丝线扯动，竟开始缓缓后退。
“北冥！”冉诗语死死抓住他手腕，另一只手狠狠拍向灵囊，将晶石往他怀里塞，“拿着！你比我更懂它！你比我更接近真相！”
“你疯了！”他嘶吼，“带着它我会彻底失控！”
“那就失控啊！”她眼角泛红，声音却异常平静，“反正我们早就不是什么乖徒弟好弟子了。你忘了？咱俩是撬了祖师爷保险柜的贼，是敢跟命运掰手腕的疯子！”
她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血符上。
光门暴涨，将她整个人吞没。
最后一眼，她看见北冥站在血色结界中，右臂黑线如藤蔓缠身，而他的左手，却死死攥着那块晶石，指节发白。
守门人没有阻拦她离开。
只是静静望着光门闭合，轻声道：“你以为逃出去了？”
“你带不走他的执念。”
石门外，南宫笑正靠墙数蚂蚁，苍幺妹在旁边念叨：“你她俩进去这么久，该不会在里面拜堂了吧？要不要我喊个‘新婚快乐’助助兴？”
话音未落，光门一闪，冉诗语滚了出来，后背撞墙，咳出一口血。
“哎哟喂！”南宫跳起来，“你这是进去练吐纳，还是进去练喷血艺术？”
苍幺妹一把扶住她：“人呢？北冥呢？”
冉诗语撑着地，慢慢抬头，脸色苍白如纸，却笑了：“他……没出来。”
“啥？！”苍幺妹炸毛，“你把他一个人扔里面了？你是不是脑袋被晶石砸了？”
“不是我扔的。”她喘着气，从怀中掏出《幻灵仙典》，书页剧烈震颤，封面金纹不断闪烁，像是在传递某种求救信号。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沾着北冥的血。
“是他自己……选择留下的。”
南宫蹲下来，难得收起嬉笑，低声道：“他是不是……跟那玩意儿有关系？”
“不止有关系。”她喃喃，“他就是另一半。”
话音落，秘籍忽然“啪”地一声自动合上。
封面金纹裂开的那道细缝中，那只光之眼，正静静地、一眨不眨地，望向她。
她的手指还在抖，却一点一点，重新将书抱紧。
像抱住一个不肯醒来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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