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舟的手还插在白大褂口袋里，指尖贴着那枚徽章的边缘。金属冰凉，压在皮肤上像一块沉底的石头。他站在手术区走廊拐角，灯光直直打下来，照得地面反光。推床已经推进手术室，麻醉师在核对患者信息，一切正常。
他没动。
刚才那一连串事压得太紧——混混闹事、徽章掉落、药库单据被改……每一步都像是被人盯着走的。他知道这枚徽章不能留在明处，更不能被人抢走。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黑着。手指一滑，解锁，摄像头打开。动作极快，借着转身朝护士站方向偏头的瞬间，把徽章拿出来半寸，拍下正反面。再一点，加密上传。整个过程不到三秒，手机重新塞回口袋时，连呼吸都没乱。
他还来不及收手，脚步声就从通道另一头传来。
“齐主任，站这儿干什么？”
声音硬，带着命令的调子。
赵德柱穿着深蓝保安制服，肩章笔挺，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保安。三人并排走来，堵住了去路。赵德柱个子不高，但站姿很冲，下巴抬着，眼睛直盯齐砚舟的手。
齐砚舟没退，也没笑，只把手从口袋抽出来，空着。
“等手术。”他，“患者已经进去了。”
“那你在这儿干嘛？”赵德柱往前半步，“非值班人员不得滞留手术核心区，这是规定。”
齐砚舟看着他。赵德柱的领带扣歪了，袖口有墨迹，右手一直插在裤兜里，像是藏着什么。
“我刚做完急诊抢救，顺路过来确认情况。”齐砚舟语气平，“怎么，现在连主刀医生都不能靠近手术室了？”
“不是不能，是得登记。”赵德柱伸手，“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刚才拍照了吧？交出来。”
齐砚舟不动。
赵德柱眼神一沉，回头使了个眼色。一个保安上前半步。
“我们接到举报，有人违规使用手术区域进行私人活动。”赵德柱，“包括擅自拍摄内部资料。”
齐砚舟忽然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讥讽，就是平常那种懒洋洋的笑，像没事人一样。
“赵主任，”他，“你还记得半时前大厅那几个闹事的人吗？穿病号服，砸导诊台，推护士。”
赵德柱眼皮跳了一下。
“其中一个掉了一块徽章。”齐砚舟慢悠悠地，“振虎集团·安保部。就在他们喊‘还我哥命’的时候，掉在地上的。”
他顿了顿，看着赵德柱的脸色一点点变。
“你巧不巧，这些人打着刘振虎的旗号来医院闹事，结果你拦我不让我报警方查来源？”
赵德柱张嘴要话。
齐砚舟直接打断：“你现在要没收证据，是不是打算自己处理？可这事一旦牵出外部势力冲击医院秩序，责任谁担？是你，还是你们背后的人？”
空气一下子静了。
两个保安互相看了一眼，没再往前。
赵德柱脸色发青。他没想到齐砚舟会把事情扯这么高。振虎集团的名字一出来，性质就变了。不再是简单的违规滞留，而是涉及社会人员恶意扰乱医疗秩序。
他咬了下牙：“那东西呢？交出来。”
“我已经传给警方了。”齐砚舟摊手，“原始物证还在，你要我现在交给你？回头我不配合调查？”
“你什么时候传的？”
“就在你来之前。”
赵德柱不信，伸手就要掏他口袋。
齐砚舟侧身一闪，靠在旁边的推床护栏上，动作自然，像是避让空间。“赵主任，搜身可是违法行为。你要真想查，可以调监控。我从进来到现在，所有动作都在记录里。”
他完，掏出手机，点开医院内网，调出自己进入手术区的时间戳。“你看，十七点四十三分十五秒，我通过b2门禁。全程录像可查。你要不要现在就去信息科调？”
赵德柱僵在原地。
他知道齐砚舟不好惹。这人表面吊儿郎当，实际上每一步都算得清清楚楚。刚才那番话更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压下证据，出了事他负责；强行搜查，违法的是他。
他握紧拳头，终于开口：“那你为什么还不走？手术还没开始，你待在这儿不合适。”
齐砚舟收起手机，看了看手表。
“合适不合适，我了不算。”他，“但患者是我主刀，我得随时准备进去。你在外面守着，我在里面等着，大家各司其职，有问题？”
“我可以调监控查你有没有违规行为！”
“好啊。”齐砚舟点头，“正好我也想知道，那几个闹事的人是怎么进来的。门禁系统是谁放行的？监控有没有死角？这些你不查，难道等出事再追责？”
赵德柱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他带来的人不敢动，他自己也不敢硬来。齐砚舟得太准了——这事一旦往上捅，第一个被查的就是他这个现场负责人。
“你别得意。”他压低声音，“你以为没人管得了你？”
齐砚舟笑了笑，没接话。他绕过推床，朝更衣室走去。
“我去换衣服。”他，“麻醉科马上要确认患者状态，主刀必须在场待命。你要查，随时可以看记录。要是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进去了。”
赵德柱站在原地，没拦。
他知道任务失败了。
那枚徽章的照片已经传出去，实物还在齐砚舟身上。他不敢强搜，也不敢拖人，否则就是公开冲突。而一旦闹大，刘振虎那边反而不好收场。
他挥手，示意两个保安撤。
三人转身离开，脚步比来时慢得多。
齐砚舟走到更衣室门口，手搭上门把，停了一下。
他没回头，但能感觉到赵德柱最后看了他一眼，眼神狠，像刀子。
他推开更衣室的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没人。墙上挂着几套手术服，柜子半开着。他走到角落的长椅坐下，把手伸进左袖夹层，摸到那枚徽章。
还在。
他没拿出来，只是用手指轻轻捏住，确保它没丢。
外面走廊安静下来，只有远处传来护士推车的声音。手术室那边应该还在准备。他看了眼表，十七点五十六分。
时间还早。
但他知道，风已经吹起来了。
刚才那一幕不会就这么结束。赵德柱背后有人指使，目的就是阻止他把证据送出去。现在计划落空，对方一定会换方式。
他闭上眼，脑子里开始预演接下来的可能——
如果对方切断他的排班怎么办？如果患者突然转院呢？如果麻醉科临时换人呢？
三秒后，画面消失。额头微微出汗，手有点抖。
他睁开眼，抬手擦了下汗。
然后站起身，脱下白大褂，挂好。拿出一套干净的手术服，开始换。
拉链拉到一半，手机震了一下。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
一条新消息，来自匿名号码。
“东西拿到了？”
他没回。
把手机放回口袋，继续穿衣。
拉链拉上去，扣好最后一颗扣子。
他对着镜子整理衣领，镜子里的人眼神平静，嘴角有一点若有若无的弧度。
他伸手摸了下锁骨处的听诊器项链，确认还在。
然后走出更衣室。
走廊灯光依旧明亮。
他朝手术室方向走去，步伐稳定。
手插在手术服口袋里，紧紧攥着那枚徽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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