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鬼市捡漏忽逢险 》
京城凌晨的寒意，像是能渗进骨头缝里。陈乐裹紧了身上那件半新不旧的棉袍，哈出的白气在昏黄的灯笼光晕中迅速消散。他跟着前方一个矮精干、步履迅疾的身影，穿行在蛛网般密布的狭窄巷道里。
这里是南城的“鬼时，太阳升起前开张，日头一亮便如鬼魅般散去，是各种来路不明、真假难辨的物品流转之地，也是破产之家变卖祖产、偷销赃的隐秘所在。带路的，正是脸上带着几分痞气、眼神却精亮的年刀。
“陈二爷，脚下留神，这地儿坑洼多。”年刀回头低语，语气里少了些之前的嚣张，多零难得的“合作伙伴”的自觉，“按您的，专盯那些急着用钱、或是败家子甩货的摊子，我手下崽子们盯了好几，前头那家，像是有点意思。”
陈乐心跳微微加速。自上次几乎血本无归后，这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气，带着家族会议后集中起来的仅剩资金，再次踏入古玩木材行当。不同的是，这次他不再是一个人。身后几步远，跟着看似闲逛、实则警惕打量四周的陈文强，而家里的浩然，则根据年刀提供的零星信息，熬夜翻查了可能的背景资料，推测那摊主可能是家道中落、急需现银打点官司的破落旗人后代。
摊位很偏僻，一盏油灯如豆，勉强照亮几件蒙尘的杂物。摊主是个面色焦黄的中年人，眼神躲闪，透着股惶急。摊上零散放着些瓷碗、铜器，还有一堆看似不起眼的深色木头边角料和几件雕工粗陋的件家具，一只缺了腿的方凳，一个表面划痕严重的匣子。
陈乐的目光瞬间被那堆深色木料吸引。他强压激动，蹲下身，故作随意地拿起一块掂量，指尖悄悄划过木质纹理。沉手！密度极高。他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辨认那微妙的紫黑色泽和独特的牛毛纹。
是它！绝对是紫檀！而且是质地极好的老料！只是被灰尘和污垢掩盖了本色，混在一堆普通杂木里，被摊主和过往行家忽略了。
“这些烂木头怎么卖？”陈乐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淡，甚至带着点嫌弃。
摊主瞥了他一眼，没什么好气：“统共这些，你要诚心要，十两银子拿走，不单卖。”他显然心思不在这堆“破烂”上。
十两！陈乐心脏狂跳。这里面任意一块上好紫檀料子的真实价值都远超这个数！他几乎要立刻答应，但穿越前看的那些鉴宝节目和情节瞬间警醒了他——不能露怯，不能急牵
他皱起眉，拿起那个破匣子挑剔地看着：“这都朽了，当柴烧都嫌烟大……八两，最多八两。”
就在摊主略显犹豫，似乎快要点头的当口，一个略带尖锐的声音插了进来：“等等！这堆东西，我出十二两！”
一个穿着体面、留着两撇鼠须的中年男人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眼睛滴溜溜地在木料上打转，显然也看出了什么。
陈乐心里咯噔一下。截胡的！
摊主一看有人竞价，顿时来了精神，看向陈乐的眼神也变了：“这位爷出十二两！”
陈乐暗骂一声，知道遇到懂行的了。他资金有限，刚才家庭会议挤出的资金一共也就十五两，这还是包含了接下来几全家嚼用的。他咬牙：“十三两！”
“十四两！”鼠须男毫不犹豫地加价，眼神带着志在必得的挑衅。
年刀在一旁眯起了眼，手悄悄摸向了后腰。陈文强也踱步靠近，站到了陈乐侧后方，胖乎乎的脸上笑容可掬，眼神却冷了下来。
价格抬到了十五两，正好是陈乐的极限。鼠须男得意地瞥了陈乐一眼，对摊主道：“十六两！爷要了！”
陈乐脸色发白，攥紧了拳头。完了，难道要与这第一桶金失之交臂？
就在这时，陈文强哈哈一笑，上前一步，拍了拍那鼠须男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这位老板，面生得很啊？哪家字号的？做事总得讲个先来后到吧？”
鼠须男被拍得一趔趄，不满地甩开陈文强的手：“你谁啊？鬼市的规矩，价高者得！没钱就一边凉快去！”
“规矩？嘿嘿。”陈文强笑容不变，凑近了些，声音压低了几分，却带着一股混不吝的江湖气，“兄弟我姓陈，在西城那边也认得几个朋友。看老板您也是个体面人，为这点‘烂木头’伤了和气，不值当吧？再了……”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那摊主，“这哥们儿摊上的东西来路正不正……嘿嘿，谁知道呢？万一惹上官非，十六两银子怕是不够塞牙缝的吧？”
他这话一语双关，既点了鼠须男，也暗含了对摊主的威胁。摊主脸色顿时一变，眼神更加慌乱。年刀适时地冷哼了一声，往前站了站，露出腰间一截短棍的轮廓。
鼠须男脸色变了几变，打量了一下块头不、一脸横肉的陈文强，又瞥了眼明显不是善茬的年刀，再想到摊主那惶急的神色，心里也犯了嘀咕。为了这点未必能稳稳到手的好处，得罪地头蛇和可能存在的麻烦，似乎不划算。
他悻悻地哼了一声：“行，你们狠！爷不跟你们争了！”罢，拂袖而去。
摊主见状，也不敢再抬价，生怕再节外生枝，连忙对陈乐道：“十五两！就十五两！归您了！”
陈乐强压喜悦，迅速点出十五两银子塞给摊主，然后和年刀一起，七手八脚地将那堆“破烂”木料和破匣子、烂凳子用早就准备好的粗布打包。
就在他们收拾妥当，准备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时，四五个穿着号褂、提着灯笼的巡夜兵丁出现在了巷口，恰好拦住了去路。为首的一个班头模样的男人，面色冷峻，目光锐利地扫过他们和那个大包裹。
“站住！干什么的？大包包的，什么东西？”班头厉声喝道。
摊主吓得一哆嗦，差点瘫软在地。
陈乐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冷汗刷地就下来了。鬼市交易虽半公开，但若被官差揪住细查，货物来源、交易本身都可能成为问题，更何况他们刚刚还疑似威胁了竞争对手！这要是被扣下，货物没收不，搞不好还得吃牢饭！
年刀脸色也凝重起来，手下意识又摸向身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文强再次挺身而出。他脸上瞬间堆满了热情甚至带着点谄媚的笑容，一个箭步上前，不着痕迹地将一块约莫二两重的碎银塞进了那班头手里：“哎呦，几位军爷辛苦！这么冷的还巡夜，真是保咱一方平安呐！”
班头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银子，脸色稍缓，但目光仍带着审视。
陈文强立刻解释道：“回军爷的话，我们是正经买卖人，家住城西。这不过家里老娘喜欢捣鼓些旧木头做点手艺，俺们兄弟几个孝顺，起个大早来淘换点便宜木料边角，给她老人家解闷儿。您看，都是些没人要的破烂货。”他着，示意陈乐打开包裹一角，露出那些看起来确实其貌不扬、甚至有些破败的木料。
班头瞥了一眼，确实像是烧火都嫌费劲的玩意儿，又掂拎手里的银子，脸色彻底缓和下来：“哦？孝心可嘉。不过这鬼市龙蛇混杂，以后少来。赶紧走吧，快亮了！”
“诶诶！多谢军爷！您辛苦！您辛苦！”陈文强连连作揖，给陈乐和年刀使了个眼色。
三人立刻扛起包裹，几乎是跑着离开了鬼市区域，直到拐入大路，看到零星冒起的人烟，才敢停下脚步，靠着墙根大口喘气。
“我的娘诶……”陈乐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心脏还在砰砰狂跳，“刚才差点吓死我！”
年刀也松了口气，看向陈文强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真正的佩服：“强爷，您刚才那手，是这个！”他悄悄竖了下大拇指，“反应真快！”
陈文强得意地拍了拍肚子，虽然也有些后怕，但更多的是扬眉吐气：“意思！这帮当差的，不就图个这点实惠嘛！咱一不偷二不抢，花点钱买个平安，值！”
阳光渐渐升起，驱散了凌晨的寒雾和阴霾。陈乐看着地上那包“破烂”，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他知道，这里面藏着的是陈家立足京城的第一块真正的基石。
“二哥，这些料子……”他声音都有些发颤。
“回去再！”陈文强谨慎地看了看四周，“财不露白！赶紧回家！”
三人不敢耽搁，轮流扛着沉重的包裹，快步向租住的院走去。
回到家中，已大亮。陈巧芸早已起床练身，陈浩然也捧着本书在院中等着。见他们安全回来，还带着这么大个包裹，都围了上来。
陈乐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裹，心翼翼地取出那些“宝贝”。陈浩然拿起一块木料，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点头道：“色泽、纹理、密度，都与书中记载的极品紫檀相符，而且应是有些年头的旧料了。”
陈乐激动地拿起那个破匣子，仔细擦去表面的污垢，露出底下温润厚重的包浆和隐约的精美纹路。他又检查那只缺腿的方凳，翻过来看凳面底部时，呼吸猛地一窒！
“你们看！”他声音发颤地指着一处极其隐蔽的榫卯结构内侧。
众人凑过去，只见那昏暗处，竟阴刻着一个极却极为清晰的印记——那是一个他们从未见过、却明显能感受到其不凡的龙形缠枝纹徽记！
院内瞬间安静下来。
陈浩然脸色骤然变得凝重无比，他凑得更近，几乎贴上去辨认，半晌，才缓缓直起身，声音干涩：
“这纹饰……规制极高，绝非寻常富贵人家可用。这东西，恐怕……是宫里流出来的！”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炸响在的院落郑
所有喜悦瞬间冻结。陈乐脸上的兴奋僵住，陈文强的得意消失无踪，陈巧芸捂住了嘴，连年刀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刚刚捡到宝藏的狂喜，顷刻间被一股巨大的、未知的恐惧所笼罩。
这泼的富贵背后，隐藏的究竟是通往青云的阶梯，还是……足以将他们这个家族碾得粉身碎骨的巨大风险？
那神秘的宫造印记，如同一个巨大的问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饶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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