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州饭店一楼的茶座，人流如织，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醇香与各色点心的甜腻。孙会计坐在靠窗的角落，面前放着那个决定命阅牛皮纸档案袋，双手在桌下死死攥着，指节发白。他时不时抬眼望向门口，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十点整，茶座的玻璃门被推开，金链彪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跟班，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目光一扫，精准地锁定了窗边的孙会计，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狞笑，大步走了过来，毫不客气地拉开椅子坐下。
“老孙头，东西带来了？”金链彪压低声音，眼神却像钩子一样钉在档案袋上。
“带……带来了。”孙会计声音发颤，将档案袋往前推了推，“彪哥，钱……钱呢？还有，你们保证过我家人……”
“少废话！”金链彪一把抓过档案袋，捏了捏厚度，感觉差不多，随手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甩在桌上，“拿着，赶紧滚！你家人没事，以后嘴巴给我闭紧点！”
他迫不及待地想打开档案袋确认，孙会计却猛地站起身，脸色惨白：“彪……彪哥，这里人多眼杂，您……您还是回去再看吧！我……我先走了！”完，不等金链彪反应，他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踉跄着从茶座后门飞快溜走，瞬间消失在人群郑
金链彪皱了皱眉，觉得这老家伙今格外胆，但到手的“证据”让他心头火热，也顾不上多想。他示意手下收起信封，自己拿着档案袋，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刚走出茶座，穿过饭店大堂，即将迈出旋转门的那一刻——
“彪哥，这么着急走啊？”一个带着戏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金链彪浑身一僵，猛地回头。只见顺子带着四五个人，不知何时已经堵在了他的身后，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而饭店大门外，不知何时也停下了两辆边三轮摩托车，车上坐着身穿白色制服、头戴大檐帽的工商执法人员！
“你们想干什么？”金链彪心头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色厉内荏地喝道，手下意识地将档案袋往身后藏。
“不干什么。”顺子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就是接到群众举报，有人在这里进行非法交易，好像还涉及伪造国家公文、诬陷改革典型？我们清纺联盟可是市里的重点企业，这事儿，不能不管吧？”
他话音未落，那几名工商人员已经快步走了进来，为首一人亮出证件，严肃地道：“金链彪是吧？我们怀疑你涉嫌经济违法行为，请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你手上的东西，我们需要暂时扣押！”
“你们……你们敢！”金链彪又惊又怒，他没想到对方竟然敢动用官方力量，而且来得这么快！他想反抗，但看到顺子带来的人隐隐呈包围之势，外面的工商人员也虎视眈眈，知道硬拼绝对吃亏。
“彪哥，配合点，大家都好看。”顺子凑近他耳边，低声冷笑道，“不然，阜阳那笔账，咱们今可以一起算算。”
金链彪瞳孔一缩，阜阳失手和枪击的事是他的心病。他咬咬牙，知道今栽了，极不情愿地将档案袋交给了工商人员。
工商人员当场打开档案袋，抽出里面的“证据”——几份清纺联媚公开宣传册和技术简介。
现场一片寂静。金链彪傻眼了，顺子等人则强忍着笑意。
“这就是你的‘诬陷材料’？”工商带队干部脸色一沉，看向金链彪的眼神充满了审视。
“我……我被骗了！是孙会计那老东西！”金链彪气得浑身发抖，知道自己被耍了，却又无法解释。
“有什么话，回去再！带走！”工商人员不再废话，直接将面如死灰的金链彪和他的两个跟班带上了边三轮。
顺子看着摩托车远去，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对身边韧声道：“立刻通知厂长，鱼已入网。另外，加强厂长和厂区的安保，彪子被抓，对方很可能狗急跳墙！”
……
清纺联盟厂长办公室，陆子谦接到了顺子的电话。他放下听筒，脸上并无多少喜色。拿下金链彪，只是敲山震虎，打掉了对方一个爪牙，远未伤及根本。真正的对手钱卫国和“龙叔”，依然隐藏在幕后。
果然，不到一个时，坏消息接踵而至。
先是市里面传来风声，钱副市长在某个会议上，不点名地批评了“某些企业领导搞动作，对抗组织调查，破坏营商环境”。
紧接着，联盟派驻省城、负责跟进张弛案件的人传回消息，案件审理似乎遇到了更大的阻力，有人暗示张弛的问题“可能很严重”。
最让陆子谦心头沉重的是，伊万诺夫匆匆赶来汇报，胡永革工程师在南下接应途中，与他们失去了联系！最后一次通话是在一前，胡工已经上车，之后便音讯全无！
“肯定是他们干的！”伊万诺夫又急又怒，“他们不想让胡工来帮助我们！”
陆子谦一拳砸在办公桌上，震得茶杯乱晃。对手的反扑，比他预想的更迅速、更狠辣！断他技术外援，加重张弛案情，舆论施压……这是要彻底将他孤立，然后一举歼灭！
办公室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窗外，虽然生产线在轰鸣，但一种无形的寒流已然侵袭了整个联盟。
陆子谦走到窗前，看着灰蒙蒙的空。惊蛰已过，春雷未响，但寒意却愈发刺骨。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忧心忡忡的伊万诺夫和闻讯赶来的几位干部，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都打起精神来！对方越是这样，越证明他们怕了！怕我们的技术，怕我们团结！胡工那边，我会动用一切力量去找！张弛的案子，绝不会让他们得逞！至于压力……”
他冷笑一声，眼中闪过属于老克勒的桀骜与决绝：“我陆子谦什么风浪没见过？想凭这点手段就让我低头？做梦！”
他拿起桌上那份寄往北京的信件副本，手指用力摩挲着封皮。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守！守住生产线，守住人心，守住我们得来不易的成果！等待……属于我们的那声惊雷！”
他相信，他投出的那封信，以及今金链彪被抓引发的连锁反应，必然会在某个层面引起波澜。他现在需要的是时间，是耐心，是在这至暗时刻，保持绝对的冷静和坚韧。
然而，他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宣传科长脸色煞白地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刚刚送到的《清州日报》。
“厂……厂长！不好了！您看……头版……”
陆子谦接过报纸，目光落在头版醒目的大标题上，瞳孔骤然收缩——
《是改革先锋还是国资蛀虫？——清纺联盟巨额资金流向调查》
文章用看似客观、实则充满引导性的笔触，详细“披露”了联盟近几年几笔数额巨大的资金往来，其中重点提到了张弛经手的几笔款项，并隐晦地将矛头指向了陆子谦的管理失察，甚至……中饱私囊！
舆论的绞索，终于勒紧了！
陆子谦拿着报纸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他知道，最后的决战，已经无可避免地到来了。而此刻，他手中的牌，似乎所剩无几。胡工失踪，张弛被困，舆论汹汹，强敌环伺……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那片被阴云笼罩的空，眼神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惊蛰未响，那就由我，来劈开这沉沉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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