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城，沸腾了。
当数百名被扒光了铠甲，仅用绳索串在一起的鞑靼斥候，如同牲口般被押入城门时，整座城市的上空，被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彻底引爆。
“赢了！我们赢了！”
“太子殿下万岁！”
“神机营无敌！大明无敌！”
百姓们从街头巷尾涌出，他们脸上带着混杂着狂喜与难以置信的神情，拼命地向着那支凯旋的军队挥手。
队伍的最前方，不是那些缴获的牛羊与战马。
而是由数百名士兵，用木板抬着的一片片被洞穿、熔融、扭曲得不成样子的铁甲残片。
以及那颗被蓝玉用石灰腌制过的，属于鞑靼首领阿古拉的，焦黑头颅。
没有堆积如山的尸体，没有成千上万的俘虏。
这本该是一场诡异的胜利。
但在亲眼见证了鹰愁涧地狱景象的边军士兵的渲染下，在锦衣卫恰到好处的舆论引导下，这场胜利，被蒙上了一层神话的光环。
“一万五千鞑靼铁骑，在鹰愁涧，被太子殿下降下的火，烧成了灰！”
“阿古拉的王帐，被一道赤红神光，从百里之外直接洞穿！”
“神机营，那是兵！是太子殿下从上请下来的兵将！”
流言，比战马跑得更快。
此刻，朱标在北平百姓的眼中，不再仅仅是尊贵的太子。
他是能召唤神罚的在世神明。
是能庇佑大明北疆，永世无忧的守护神！
人群中，几名曾是燕王府旧部的将领，面色惨白地看着眼前的一牵
他们看着那些对朱标顶礼膜拜的百姓，看着那些眼神中充满了狂热崇拜的边军士卒。
他们知道。
北平的，不是变了。
是塌了。
属于燕王朱棣的，彻底塌了，连一片瓦砾都没剩下。
……
与城内的喧嚣鼎沸截然相反，燕王府内，死寂得如同一座坟墓。
书房里。
朱棣一身素衣，形容枯槁，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的面前，是一张摊开的空白奏章，一方砚台，一支狼毫笔。
朱标就坐在主位上，悠闲地品着茶，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开始吧，四弟。”
朱标放下茶杯，声音平静。
“孤没时间，陪你耗着。”
朱棣的身体，剧烈地一颤。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充满了哀求。
“殿下……真的……真的要这么写吗？”
“不然呢？”
朱标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难道要孤替你写？告诉父皇，你燕王朱棣，故意收缩防线，欲借鞑靼之刀，行谋逆之事？”
“不！臣弟不敢！”
朱棣吓得魂飞魄散，重重一个头磕在地上。
“臣弟写！臣弟这就写！”
他颤抖着拿起笔，蘸满了墨，那支笔，却重如千钧。
朱标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在他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地响起，让他刻骨铭心。
“奏：窃闻北虏犯边，儿臣心忧社稷，然兵微将寡，无力驱驰，正当此时……”
朱标每一句，朱棣便屈辱地写下一句。
“……皇太子殿下，威临凡，亲率神机营，于鹰愁涧设伏……”
“……一战功成，斩敌酋阿古拉，歼敌一万五千，扬我大明神威于塞外……”
“……此一役，北虏主力尽丧，十年之内，边患可平。儿臣窃以为，北平兵力已足，无需再增一兵一卒……”
写到最后一句时，朱棣的牙齿，已经咬破了嘴唇，满嘴的血腥味。
这道奏折，每一个字，都是在夸赞朱标的功绩。
每一个字，都是在抽他朱棣自己的耳光。
更是亲手斩断了他未来任何一丝重新掌握兵权的可能！
“……儿臣镇守北平多年，积劳成疾，精力不济。恳请父皇恩准，允儿臣回京师静养，以全年……”
当最后一句落下。
朱棣手中的笔，“啪”的一声，断了。
他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瘫软在地，泪流满面。
他知道，从这道奏折送出北平的那一刻起。
他这个燕王，就已经死了。
“很好。”
朱标站起身，拿起那份墨迹未干，却浸透了朱棣所有尊严与野心的奏折，轻轻吹了吹。
“盖上你的燕王宝印。”
朱棣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取出那方代表着他身份的玉印，重重地盖了下去。
“蒋瓛。”
“臣在。”
“八百里加急，送往金陵。”
朱标将奏折递给蒋瓛，眼神幽深如海。
“务必，亲手交到父皇手上。”
“遵命！”
蒋瓛退下后，书房内，只剩下兄弟二人。
朱标走到瘫软的朱棣面前，俯视着他。
“四弟，你是个聪明人。”
“北平这座城，对你来，太了。”
“金陵城里的那座王府，才是你以后该待的地方。安心颐养年，孤，保你一世富贵。”
完，朱标不再看他，径直走出了书房。
门外，蓝玉早已等候多时，他的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殿下，真他娘的痛快！”
朱标没有理会他的粗话，只是淡淡地开口。
“传我令。”
“一，以‘战后整训’为名，从即刻起，神机营教官，进驻北平各卫所，负责全军操典改革。所有军官，分批次进入神机营轮训。半年之内，孤要让北平边军，都换上圣石火铳，学会孤的打仗方式。”
蓝玉心头一凛，这是要彻底将北平边军，改造成第二支神机营！
“二，命蒋瓛的暗探，配合东宫卫率，对燕王府所有旧部、私产，进行彻查。凡私藏兵甲、图谋不轨者，一体拿下。孤要将四弟留在北平的那些钉子，一根一根，全都拔干净。”
蓝玉的后背，冒起一丝寒气。
狠！
太狠了！
这不仅是要架空燕王，这是要把燕王存在过的痕迹，都从北平抹去！
“三，孤，暂留北平。”
朱标抬起头，望向南方那片被云层遮蔽的空，嘴角勾起一抹无人能懂的弧度。
“父皇的圣旨，想必很快就到了。”
“在此之前，儿臣，得替他把这北方门户，看得更牢一些。”
“这北境，以后，我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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