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3月中旬。
大夏重庆。
雾气尚未完全散去的山城，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与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
约瑟夫·史迪威陆军中将，这位被派来担任大夏战区参谋长兼中缅印战区白鹰军司令的瘦高个军人，正坐在蒋介石官邸那间布置简朴的会客厅里。
墙上挂着的巨幅缅甸战区地图，清晰地标示着当前敌我双方犬牙交错的态势。
他与蒋介石的例行会晤刚刚开始。
侍从官悄无声息地送来一份刚刚译出的电文，优先呈递给了史迪威。
这是来自缅甸前线的最新战报汇总。
史迪威结果战报迅速浏览起来。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代表约翰军动向的箭头上——那条从仰光一路向北、直至曼德勒的粗大蓝色撤退线路。
他的眉头立刻紧紧锁在一起。
“亚历山大将军的部队……已经全部撤到曼德勒了？”史迪威抬起头，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愕，看向坐在对面的蒋介石。
他记得很清楚，就在几前，他收到的消息还是约翰军在仰光外围“组织防御”。
蒋介石面色沉静，微微颔首，没有多言，只是做了一个请继续的手势。
史迪威压下心中的波澜，继续往下看。
战报的后半部分，详细记录了大夏远征军先头部队接手仰光城防及港口，以及在勃固前线伏击鬼子第215联队并取得重大战果的过程。
列举了毙伤鬼子数量、摧毁武器装备（包括多辆九五式、九七式战车）以及缴获物资的初步统计。
两份情报并置，产生了极其强烈的对比。
一边是装备精良、名义上经验丰富的英缅军，在鬼子攻势下几乎是不战而走，溃退速度之快，远超正常的战略转移范畴。
另一边是仓促入缅的大夏远征军，不仅稳住了约翰军弃守的要点，还主动出击，打出了一个干净利落的歼灭战。
一个尖锐的问题不可抑制地从史迪威心底冒了出来，反复冲击着他的认知：
这到底是因为约翰人太弱？还是因为鬼子太强？
如果鬼子真的强大到让约翰军望风而逃，那何以解释大夏军队能取得如此战果？
如果约翰军并非不堪一击，那他们这种近乎放弃领土的撤退，其背后真正的动机是什么？
是为了保存实力，退守印度？
还是……某种更深层次的、与殖民利益相关的战略考量？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沙发扶手。
作为一名职业军人，他本能地对约翰军的表现感到失望和愤怒。
这种溃退，打乱了他原本设想中依托缅甸南部节节抵抗、消耗鬼子的计划。
但同时大夏军队展现出的战斗力和主动性，又让他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这希望与他之前接触到的大夏军队某些部队纪律涣散、装备奇缺的负面印象交织在一起，让他感到困惑。
“看来仰光能暂时守住，全靠贵国将士用命了。”史迪威放下电文，语气复杂地对蒋介石道。
他没有提及约翰军的撤退，但那未言明的对比，两人都心知肚明。
蒋介石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只是淡淡道：
“军人守土有责，份内之事。仰光乃国际援华物资之咽喉，不容有失。只是后续战事，还需盟军鼎力协作，尤其是空中支援与物资补给。”他再次强调了对外部援助的依赖。
接下来的会谈，围绕着物资分配、白鹰军教官训练大夏部队以及理论上归属史迪威指挥的大夏远征军下一步行动方向展开。
史迪威能感觉到蒋介石对军队控制权的牢牢把握，以及对他这个“参谋长”权限的某种隐性限制。
会谈在一种表面客气、实则各怀心思的氛围中结束。
回到位于重庆郊区略显简陋的住所兼办公室，史迪威的心情并未平复。
他摊开地图，试图根据战报重新评估缅甸的整体局势。
约翰军快速北撤，使得曼德勒以西、以北的广阔区域侧翼暴露，鬼子如果沿伊洛瓦底江快速北上，后果不堪设想。
而大夏军队在仰光—勃固一线的突出部，反而显得有些孤立。
就在这时机要秘书送来了另一份标记着“绝密—总统亲启”的电报。
是华盛顿白宫，罗斯福总统直接发来的。
史迪威立刻坐下阅读。
电文内容让他刚刚平复一些的眉头再次紧锁。
罗斯福在电报中，转述了约翰国首相丘吉尔基于亚历山大报告所提出的“严重关潜，即指控大夏军队在缅甸“擅自行动”、“抢夺盟军物资”、“破坏协同作战框架”，并要求白鹰国政府对此表明立场，向重庆方面施压。
“荒谬！”史迪威忍不住低哼了一声。
亚历山大的报告，与他刚刚在蒋介石官邸看到的战报，以及他通过自己渠道了解的零星情况，简直南辕北辙。
他没有丝毫犹豫，也无需添油加醋。
他拿起笔，亲自起草给罗斯福的回电。
他以一贯的直接风格，陈述了他所掌握的事实：
“致总统。关于缅甸情况之报告如下：
一、大夏军队接管仰光防务，系在约翰军主动放弃该城之后，为稳定战线、保护物资通道之必要措施，并非‘擅自行动’。
二、所谓‘抢夺物资’，经查实主要为接收并使用约翰军遗弃之部分仓储物资，以及本应交付大夏一方之国际援华物资。英方指控缺乏事实依据。
三、大夏远征军先头部队于勃固附近伏击鬼子部队，确认为鬼子第215联队，取得击溃该联队并摧毁其战车分队之战果。
此行动有效挫败鬼子迅速北犯之企图，对稳定当前战线具有积极意义。
四、对比约翰军自仰光至曼德勒之迅速撤退，大夏部队之表现更具战斗决心与效能。
亚历山大将军之报告，可能混淆因果，且未能客观反映战场实情。
五、当前盟军在缅甸协作之主要障碍，并非大夏一方行动，而在于指挥系统之混乱与互信缺失。
史迪威。完毕。”
他相信事实本身最具服力。
华盛顿，白宫。
富兰克林·罗斯福坐在轮椅上，阅读着史迪威发回的电文。
他看得很慢，很仔细。
当看到史迪威条理分明地逐条反驳英方指控，并着重提到大夏军队的战绩与约翰军溃湍对比时，他脸上露出了一种混合着了然与厌烦的表情。
他放下电文，对身边的霍普金斯摇了摇头，语气带着明显的嫌弃：
“温斯顿（丘吉尔）和他那些在亚洲的将军们……有时候真是把傲慢和虚伪发挥到了极致。”
他完全能想象亚历山大，乃至丘吉尔本人，在面临殖民地权威受到挑战时的反应。
维护大英帝国的颜面，似乎总是优先于客观评估战局和真诚对待盟友。
史迪威的报告，印证了他的猜测。
罗斯福很快做出了决定。
他口授了一份给史迪威的回电：
“约瑟夫，来电已阅。感谢你提供的清晰报告。你的判断与我们所掌握的其他信息渠道吻合。望你继续密切关注缅甸战局发展，并与大夏方面保持必要之协调。
值得注意的是，我方太平洋战区之作战计划正在加紧制定，未来或将需要亚洲大陆方向之有力策应。
维持与大夏之有效军事合作，于全局至关重要。你之工作，价值正在于此。
富兰克林·罗斯福。”
电报没有直接批评约翰国，但态度已然明确。
它默许了史迪威对局势的判断，并暗示了未来战略方向——白鹰国的重心在太平洋，而大夏是牵制鬼子陆军主力的关键。
不能因为约翰饶面子问题，而破坏这条重要的战线。
史迪威收到罗斯福的回电时，正在对着地图思考缅甸的困境。
总统的支持在他的意料之中，但电文中透露出的关于太平洋战场和需要大夏策应的信息，让他感到了更大的压力。
他看着地图上那个在南部海岸线孤零零坚持的“仰光”标识，又看了看约翰军重兵集结的“曼德勒”区域，那个白在蒋介石官邸产生的疑问再次浮现，并且变得更加具体。
他不能仅仅依靠重庆方面转来的战报，也不能完全相信约翰人那充满偏见的描述。
他需要亲眼去看，亲耳去听。
史迪威站起身，对副官道：
“安排一下，我要尽快去缅甸前线。先去仰光，我要亲眼看看大夏远征军的部队，看看鬼子冉底有多厉害，也看看约翰冉底为什么跑得那么快。”
只有获得第一手的信息，他才能真正解答心中的疑问，才能为后续可能更加艰巨的战事，做出符合实际的决策。
这场缅甸之战，远比他最初预想的要复杂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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