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略分析会结束后第七。
不周山基地，陈远的静修室内。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肃杀。不是杀气，而是一种高度集症摒除一切杂念的专注。陈远盘膝而坐，双目微阖，但识海之中，正在以惊饶速度进行着复杂的推演。
面前的全息光幕上，数据流瀑布般倾泻，勾勒出一个复杂的三维模型——那是基于“窥”所得碎片信息、周觉明团队对科拉多镇“秩序孢子”的逆向分析、以及孙土行提供的关于“香火神道愿力侵蚀”的异界记载，综合构建出的“圣杯”能量规则结构推演图。
模型的核心，是一团不断变化、试图维持绝对有序几何形态的冰冷光团，代表着“圣杯”可能的规则核心。光团周围，延伸出无数细密的、如同神经网或电路板般的规则脉络，代表着其“绝对秩序”力量对现实世界进行干涉、重构的路径。
“不够清晰。”陈远睁开眼，看着光幕，声音平淡，“现有数据只能推导出表层运行逻辑和部分能量特性，无法触及核心本源。无法解析，就无法真正理解‘秩序’规则的深层结构，更谈不上有效克制或利用。”
周觉明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带着疲惫和兴奋：“这已经是超算了七七夜，结合了所有已知信息后的极限推演了。除非获得更直接的、来自圣杯本体的高纯度规则样本，否则模型精度很难再有质的提升。”
更直接的样本。
陈远的目光落在模型中央那团冰冷的光上。
“窥”所见，四石沉浮对抗。“秩序”是其中一极。他的世界之心已初步融合道石的“混沌包容”与霜心的“极寒归寂”，若能再理解甚至吸纳“绝对秩序”的部分特质，不仅能让世界之心的结构更稳固、规则更全面，也将为他对抗圣杯、乃至理解四石与量劫的真正关系，打下最关键的一块拼图。
风险，不言而喻。圣杯不是霜巨人之心。霜心更偏向于自然规则造物，虽有灵性但更多是本能。而圣杯，根据现有情报，极有可能存在高度清醒的“意识体”或“逻辑集合体”，其“秩序”力量具有极强的侵略性、传染性和重构性。科拉多镇的悲剧只是冰山一角。直接接触其本源，无异于将灵魂投入一个冰冷的、试图同化一切的逻辑熔炉。
但他有必须去的理由。
他想试试，以他如今化神修为与世界之心雏形，能否正面抗衡甚至压制一件完整奇石的规则核心。这关乎后续与“众神联邦”圣物，乃至应对“量劫”的信心。
“我需要前往阿尔法联盟总部，‘方舟’。”陈远直接出了决定。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赵铁峰低沉严肃的声音：“陈远，这太冒险！‘方舟’是阿尔法联媚核心，防守严密程度未知，圣杯本体就在那里。你刚刚经历‘窥’，元神还未完全稳固，记忆……”
“记忆代价已付，状态可以调整至最佳。”陈远打断道，“正因圣杯本体在‘方舟’，才有直接接触其本源的可能性。常规渗透或远程探测，无法获得我需要的东西。”
“可你怎么进去？‘方舟’的位置是阿尔法联盟最高机密，外围防御恐怕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周觉明急道。
“青禹洞。”陈远吐出四个字，“孙土行来自南赡部洲，对空间波动和隐匿法门有所了解。结合基地的空间定位技术和我从霜心本源中领悟的‘极寒归寂’对能量波动的压制特性，可以尝试构建一个超短程、高隐蔽性的临时空间跳跃坐标。不需要精确定位到‘方舟’内部，只要进入其核心区域能量屏障的外围‘阴影区’，我自有办法潜入。”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次是侦查与取样行动，非正面强攻。目标是接触圣杯本体，获取其本源规则信息，并在可能且安全的前提下，尝试剥离或引导部分核心规则力量。一击即走，绝不纠缠。”
王部长的声音加入了通讯频道，带着一贯的沉稳与重量：“陈远同志，你有几成把握安全返回？”
陈远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快速计算各种变量：“基于现有信息模型和我的能力评估，成功潜入并获取基础信息的概率约为65%。安全返回的概率，在获取基础信息后，约为70%。若能成功接触并安全引导部分本源规则，安全返回概率降至55%。若发生最坏情况——被圣杯意识体完全锁定并展开规则层面对抗，安全返回概率低于30%。”
百分之三十。一个冰冷的数字。
频道里再次沉默，只有细微的电流声。
“我们需要你活着回来，陈远。”赵铁峰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情绪，“补计划不能没有你。”
“正因如此，我才必须去。”陈远的语气没有丝毫动摇，“圣杯的威胁正在全球范围内悄然蔓延，其‘秩序’规则与‘窥’所见‘冰冷核心’存在潜在关联。了解它，是遏制它、最终破解量劫谜题的关键一步。我的世界之心需要这份养料。风险与收益，值得。”
他很少一次性这么多话解释自己的决定。这或许是他失去高中记忆后，理性逻辑更加凸显，但也更加决绝。
“林静知道吗？”周觉明忽然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陈远顿了一下：“她是副手，行动前会得到简报。但此次行动细节，涉密。”
意思很明确，林静不会参与决策，只会被告知结果。
通讯器那头，王部长似乎深吸了一口气：“战略委员会需要时间审议。”
“时间不多。”陈远道，“圣杯的活动频率在增加。我的状态调整和坐标构建需要48时。48时后，无论审议结果如何，我都会出发。”
这不是请求，是通告。化神期修士、世界之心持有者、补计划核心执行人，当他认为必要时，拥有极高的自主行动权。委员会只能建议和协助，难以强行阻止。
“明白了。”王部长最终道，“48时内，委员会会给出支持和风险管控方案。赵将军，周教授，全力配合陈远同志的需求。”
通讯结束。
陈远关闭了光幕，静修室内重新陷入昏暗。
他再次闭上眼，意识沉入丹田。那枚微的、淡金与苍蓝交织的世界之心虚影静静旋转。他能感觉到青禹洞的脉动，能感应到道石深处浩瀚的规则海，也能察觉到体内霜心本源带来的那一丝冰封万物的寂寥。
很快，或许就要面对第四种截然不同的规则——“绝对秩序”。
那会是补全世界之心的钥匙，还是将他拖入逻辑深渊的陷阱？
他不知道。但他必须去试一试。
为了那微茫的因果线，为了身后那些被他用“关联权重”和“数据锚点”定义的人们，也为了验证自己这条以记忆为薪柴点燃的道路，究竟能走多远。
他开始调动元炁，稳固元神，调整状态。同时，一份简洁的行动纲要和要求清单，通过灵犀片，无声地发送给了赵铁峰和周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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