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凯走后，田宏伟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王生照例给田宏伟的茶杯续水。
王生的眼角暼见，统战部部长崔鑫两前送来的烫金请柬仍搁在办公桌右上角，烫金的侨胞联谊晚宴字样泛着冷光。
田宏伟此刻正在批复文件，但是余光瞥见王生欲言又止的神情。
王生清楚今晚宴席的分量：侨商会会长周慕云背后站着东南亚三代华商，其女婿刚调任临省商务厅副厅长。
“王，让李斌书记代替我去吧。田宏伟将请柬推至文件堆边缘，指尖在侨胞投资意向书附件上轻轻一点。
王生明白这句话看似随意，实则暗含深意。：市委三位核心领导中，市委书记代表统揽全局的政治高度，市委副书记兼市长王凯主抓行政落地，而李斌作为专职副书记，本就该在书记缺席时补位统战事务。
王生会意点头，指尖在通讯录上滑动时故意加重力道，电话接通的刹那，李斌听筒里传来王生带着笑意的声音：李书记，田书记今晚侨胞晚宴......
我知道了。李斌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背景音里隐约传来茶杯重重搁在实木桌面的声响。这位分管党群、意识形态的副书记，过去半年在侨务工作上没少跟统战部较劲，此刻接到替会通知，面上虽应得干脆，心里却翻涌着暗潮：田书记向来重视侨商资源，今晚却突然让贤，莫非是常委会上那出刘炳忠任命的后续博弈。
挂断电话时，李斌重重坐在椅子上，想着周慕云的名字。这位侨商会会长的父亲曾是省政协老领导，前几年老领导还为林通市牵线搭桥引荐过京城某部委领导。
如今田宏伟突然缺席，怕不是要给某些人传递特殊信号。
想到这里，李斌的眉头不禁微皱。
下班后，赵伟和王生照例送田宏伟返回住处。
田宏伟下车后，王生拎着公文包，跟在后面。
田宏伟转过身对王生道：“王啊，不用送我到家，今后你跟赵给我送到门口就校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回去吧！”
王生看田宏伟态度坚决，只能应允。
王生回到车上，赵伟启动车辆，红旗轿车缓缓驶离田宏伟的住处，车载空气净化器正吞吐着雪松香氛。王生很喜欢这个香味。
赵伟单手扶方向盘，语气淡然的道：
“秦川那老子算是捡了条命。”
王生听闻，猛然想起秦所长还在医院躺着，随后问道
“秦所长现在怎么样了？”
赵伟语气冷静道：前两刚从IcU转出来，现在只能喝米汤，医生了，这身子骨要是能有十条命......此刻最多剩两条。
王生想摸出打火机想点燃香烟，忽然想到这是市委的一号车，随后打消了这个念头。
赵伟幽幽的压低声音：林通市的水深啊！尾音拖得绵长，像极了车窗外蜿蜒的松江支流。
肇事司机还没抓到？王生轻声问道。
“还没有！”
红旗车缓缓停在市委宿舍楼下时，深秋的夜风卷着梧桐叶扑打车窗。
二人走下车，赵伟递给王生一根烟，随后二人自顾自的点上。
“王，你没发现，电视台那个女主播叫曹………什么来着”赵伟到这，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香烟，抚了下额头。
“曹欣！”王生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随后道。
“对，曹欣！王，你发现没？赵伟转过头眼睛死死盯着王生，声音压得极低。
关于曹欣的事，公安系统压得死死的，连宣传口都......到这里，赵伟的眼神锐利如刀。马旭东是本地老人，有多护短你最清楚，而且他把宣传口当自留地经营了二十年，谁动他奶酪，谁就得掂量掂量。”
王生不置可否，随后沉默地掐灭烟头。
赵伟将半截香烟碾碎在脚下，烟丝混着泥土的气息弥漫开来：行了，回去歇着吧。他摆摆手，转身走向驾驶座时，肩胛骨的轮廓在路灯下显得格外突兀。
王生站在路边，看着奥迪尾灯消失在拐角处。随后转身走进区，回到自己家郑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金属与铜芯摩擦的咔嗒声被手机震动声覆盖。王生低头看向屏幕，那个卡皮巴拉头像正欢快地跳动着。
的提示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王生点开微信对话框，刘倩带着笑意的语音消息流淌而出：王生哥哥，明有空么～尾音上挑的声调里裹着蜜糖般甜腻。
此刻这声王生哥哥，明有空么？！里迸发的欣喜，像极了高原阳光穿透云层时骤然亮起的亮度。
王生打开门，走进房间，随后找到女孩电话，拨了过去。
听筒里传来女孩清脆的声音，尾音带着笑意。
他下意识挺直了脊背，仿佛对面站着的不是素未谋面的女孩，而是曾经在林通市电视台领导再三叮嘱的需要谨慎应对的采访对象。
刘倩？王生声音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福
是我，王生。
哎呀王哥哥！刘倩的语调立刻拔高，像是被按下了欢乐的开关，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背景音里传来她翻找物品的窸窣声，还记得我要来林通市玩吗？明就到！
王生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隙，让夜风裹挟着梧桐叶的气息涌入。眺望远处省城吉原市的方向，省城与林通市的高铁已经互通三年，民间往来如织。
明啊...王生望向窗外，语调平稳，你大概几点到？坐高铁的话，吉原站到林通西站只要四十五分钟。
嘻嘻，我不坐高铁。刘倩的声音里带着狡黠，我开车来，和几个朋友一起。她顿了顿，语气突然变得轻快，对了，我明要去见老同学，不用管我啦！
那好。王生声音平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那我晚上跟你联系。
嗯嗯！刘倩爽快应允，背景音里突然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像是她凑近了话筒，王哥哥要记得哦～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少女特有的黏腻，却又在最后一刻戛然而止，仿佛被人轻轻拽了一下衣角。
挂断电话后，王生站在窗前沉默了片刻。夜色中的城市灯火如棋盘般铺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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