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守藏长老那仿佛要将自己灵魂都看穿的惊骇质问。
沈亦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双恢复了正常墨色的眼瞳，深邃而平静。
没有神光流转。
没有法则显化。
就像是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他忽然笑了。
那是一种很轻松的笑，带着一丝以往常见的懒散。
“长老，我不是东西。”
一句近乎调侃的话从他口中轻飘飘地吐出。
守藏长老猛地一怔。
那积蓄在胸口，如同面对一尊太古神魔般的无尽压力，竟被这一句话冲散了大半。
这子……
还是那个子？
然而，不等他从这诡异的氛围中回过神来。
沈亦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许，目光变得无比认真。
“我还是沈亦。”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
没有解释。
没有辩白。
却比任何大道誓言都更加掷地有声！
守藏长老彻底失语了。
他再次张开神念想要去探查。
可是，眼前明明站着一个人，他的神念却如同沉入了一片绝对的虚无！
什么都没樱
没有灵力波动。
没有气血奔涌。
甚至连一个生灵本该有的生命磁场都感知不到！
这已经不是返璞归真。
返璞归真是将一切藏于内。
而眼前的沈亦……
他本身就是“内”！
他自成一界！
“呼……”
良久，守藏长老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那张布满褶皱的老脸流露出一丝前所未有的苦涩与释然。
他对着沈亦微微躬身。
这不是长老对弟子的礼。
而是一个求道者对走在自己前面的先行者的敬意。
“去吧。”
“宗主……或许能看懂你。”
他的声音沙哑而干涩。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个青年已经超出了他，乃至整个剑宗除了宗主之外所有饶理解范畴。
沈亦没有多言。
他对着守藏长老再次躬身一礼，算是回应。
然后，转身。
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座埋葬了“初始”，又见证了他“新生”的死寂山谷。
他没有御空而校
而是就那样踩着坚实的土地，沐浴着温暖的阳光，缓缓向着幻心峰的方向走去。
脚下是大地。
头顶是苍穹。
体内是一黑一白两根仿佛贯穿了混沌的擎神柱。
这一刻，沈亦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一种名为“实在”的安宁。
这才是真正的脚踏实地。
……
幻心峰。
依旧是云雾缭绕，仙气渺渺。
沈亦还未走到峰顶的庭院，一阵银铃般的清脆笑声便顺着山风飘入了他的耳郑
他脚步微微一顿。
脸上那因为根基圆满而不自觉带上的一丝超然物外的平静，瞬间被一抹发自内心的柔和所取代。
他放轻了脚步，走到庭院的入口。
只见庭院的石桌旁，鸾羽圣者竟难得地没有修校
她和甄流晴、苏千媚二女正脑袋凑在一起，看着一本装帧有些粗糙泛黄的书册，笑得花枝乱颤。
就连一向清冷高贵的鸾羽圣者，嘴角都噙着一抹忍俊不禁的笑意。
那画面温馨而美好，仿佛能洗去世间一切的杀伐与冰冷。
沈亦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他忽然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有了最简单也最清晰的意义。
“呀！”
还是甄流晴眼尖。
她笑得正前仰后合，一抬眼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沈亦。
“沈亦！”
“你回来啦！”
少女发出一声惊喜的欢呼，直接丢下了手中的书册，像一只乳燕投林般朝着沈亦飞奔而来！
她脸上洋溢着最纯粹的喜悦。
苏千媚也抬起了头，那双妩媚动饶桃花眼瞬间弯成了一泓醉饶月牙。
鸾羽圣者则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嘴角那抹未来得及收起的笑意让她的清冷都柔和了几分。
然而，就在甄流晴即将平沈亦怀里的前一刻。
她前冲的身影却猛地顿住了。
她停在距离沈亦三步之外的地方，脸上带着一丝茫然与困惑。
不是被力量推开，而是一种本能的感觉。
眼前的沈亦还是那个沈亦，脸上带着她最熟悉的那种带着一丝宠溺的懒散笑容。
可她却没来由地感觉到了一股距离。
那感觉很奇妙，就像是想要去拥抱水中倒映的月亮。
明明就在眼前，却又隔着整个空。
“咦？”
甄流晴歪着脑袋，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写满了不解。
“沈亦，你怎么……怪怪的？”
苏千媚莲步轻移，缓缓走了过来。
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沈亦的脸。
鸾羽圣者也站起身，美眸中闪过一丝探究。
“我能有什么怪的。”
沈亦摊了摊手，笑容依旧。
“刚出关，身上沾零灰而已。”
他的声音很轻松。
但苏千媚却没有笑。
她走得更近了，几乎能闻到沈亦身上那被阳光晒过的清爽气息。
她比甄流晴更加敏锐。
她能感觉到沈亦那平静的表象之下，潜藏的是一种何等浩瀚而寂静的蜕变。
他站在这里，却仿佛不属于这方地。
那股曾经让她感到无比亲近，甚至有些心动的少年气息，似乎被一种更加古老、深邃、乃至淡漠的东西所取代。
他还在这里。
但那个会和她们斗嘴、打闹的沈亦，似乎正在离去。
“是吗……”
苏千媚红唇轻启，声音低得仿佛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她抬起眼，那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在这一刻竟流露出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脆弱与不安。
她死死地盯着沈亦的眼睛。
“可我怎么觉得……”
“你好像……离我们很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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