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文物局坐落在一栋颇有年代感的苏式建筑里，红砖外墙爬满了郁郁葱葱的爬山虎，显得肃穆而安静。与门外车水马龙的喧嚣相比，院内仿佛自成一方地，连空气都带着书卷和旧木混合的沉静气息。
王朗按照地址找到李卫国教授的办公室，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李教授温和的声音。
王朗推门而入。办公室不大，但四面墙都被顶立地的书架占满，上面塞满了各种线装书、考古报告和文献资料，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和墨锭的味道。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正是李教授。他放下手中的毛笔（似乎在临摹什么碑帖），微笑着站起身。
“王朗先生？欢迎欢迎，请坐。”李教授态度很客气，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王朗依言坐下，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环境。办公桌上除了文房四宝，还散落着一些放大的照片，他一眼就认出，其中几张正是他直播画面里截取的、刻有殄文的青铜棺椁局部！
“李教授，您好。”王朗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
“不用拘谨，就当是随便聊聊。”李教授给他倒了杯热茶，目光透过镜片，带着审视，却也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感，“首先，我得再次声明，我找你，纯粹是出于学术好奇。你直播中断前展现的那些‘符号’，对我目前的研究课题，可能有非常重要的参考价值。”
他拿起一张放大照片，指着上面扭曲的殄文：“这种文字，学术界目前没有定论，甚至没有一个统一的命名。只在极少数极其偏远的地区传，以及一些……嗯，不太被主流认可的孤本野史中有零星提及。你能接触到它们，这本身就很令人惊讶。”
王朗早已打好了腹稿，他斟酌着词句道：“李教授，不瞒您，我也是偶然在一个……呃，乡下收来的老物件上看到的拓片，觉得造型奇特，就想着直播的时候拿来当个噱头。至于具体是哪里，年代太久，我也记不清了。”他把一切都推给了虚无缥缈的“老物件”和“记不清”，这是最稳妥的法。
李教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深究来源，而是指着照片上的另一个细节——棺椁上那个鸟形与云气结合的符号：“那这个符号呢？你之前见过类似的吗？”
王朗心中一动，这正是他在皮卷星图和青铜棺椁内部都见过的符号！他面上不动声色：“这个……好像在那拓片上也有，但我没太留意。”
李教授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变得有些深邃：“这个符号，连同你直播画面里隐约展现的墓室结构、壁画风格（虽然模糊），以及那些特殊的‘文字’，综合起来看，指向的可能不是我们已知的任何一种汉代墓葬形制。它更古老，更……原始，带着浓烈的巫觋色彩和地域特征。如果这真的是一座尚未被发现的古墓，其考古价值，难以估量。”
王朗的心跳微微加速，他能感觉到李教授话语里的热牵这位教授，恐怕不仅仅是学术好奇那么简单。
“王先生，”李教授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直播中断后，你们……是否还发现了其他特别的东西？比如，特殊的器物？或者，遭遇了……什么难以解释的情况？”
来了！真正的试探！
王朗的神经瞬间绷紧。他不能提玉蝉，不能提阿芷，更不能提“蝉蜕之息”。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后怕和迷茫：“不瞒您，李教授，直播中断是因为我们遇到了……很邪门的事情。设备突然失灵，周围温度骤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我们，我们当时吓坏了，拼了命才跑出来，之后我就大病了一场，到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至于特别的东西……除了吓出一身病，什么都没捞着。”
他半真半假地描述着，将超自然现象模糊化，强调自己的受害者和无知者身份。
李教授仔细看着他的表情，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片刻后，他缓缓靠回椅背，叹了口气：“看来你们是误打误撞，闯入了一个不得聊地方啊。能安全出来，已是万幸。”
他话锋一转：“不过，王先生，你有没有想过，你直播中断前表现出来的……呃，对一些突发危机的敏锐反应，比如躲避机关的动作，似乎不完全是运气？”
王朗心中警铃大作！李教授连这个细节都注意到了？他是在怀疑自己有什么特殊能力，或者……家学渊源？
“可能就是吓出来的潜能吧，人在危急关头，总能爆发出点意想不到的力气。”王朗继续装傻充愣。
李教授笑了笑，不再追问这个问题，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却不是递给王朗，而是自己看着，仿佛自言自语般道：“我们局里最近在整理一批早年收缴的、来自民间散落的文物和资料，其中有一份残破的皮质地图，上面标注的符号和地形，与你直播中出现的环境，有几分神似之处……”
皮质地图？！王朗的心脏猛地一跳！难道还有另一份地图？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装作好奇地问：“哦？还有这种事？那地图上……有标明是什么地方吗？”
李教授抬起眼皮，看了王朗一眼，目光深邃：“地图残缺得太厉害，关键部分都缺失了。而且，上面的文字，也是那种罕见的‘符号’。局里几个老研究员看了都直摇头，破解不了。”他合上文件夹，意味深长地：“有时候，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尤其是涉及这些神秘未知的领域，很容易惹上……麻烦。”
王朗听出了他话语中的警告意味。这位李教授，似乎知道些什么，但又因为某种原因，不能或不愿明。他是在提醒自己，还是在试探自己知道多少？
“谢谢李教授提醒，那次经历之后，我就决定金盆洗手，再也不碰这些危险的东西了。”王朗立刻表态，塑造一个被吓破胆的形象。
李教授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明智的选择。年轻人，脚踏实地比较好。”他站起身，做出送客的姿态：“今麻烦你跑一趟了。如果以后你想起关于那‘老物件’来源的任何细节，或者又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随时可以联系我。或许，我们能互相帮助。”
互相帮助？王朗捕捉到了这个词。他站起身，与李教授握了握手：“一定，一定。谢谢李教授。”
离开文物局，走在阳光灿烂的街道上，王朗却感觉背后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李教授的话，看似平常，却处处透着玄机。他认出了殄文，知道那个特殊符号，甚至可能掌握着另一份皮质地图！他对自己显然有所怀疑，但似乎并没有恶意，反而有种……合作的意思？
还有他最后那句“互相帮助”和“奇怪的事情”，是不是暗示，他也遇到过类似“秽祟”的存在？或者，他知道“蝉蜕之息”这类东西？
王朗感觉，自己仿佛卷入了一个比古墓更加复杂、更加隐秘的漩危官方机构的水，果然深不可测。
而他现在，孤立无援，体内还揣着一个不知道是福是祸的“定时炸弹”。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上面有李教授刚才存给他的私人号码。
这个号码，是通往更多真相和资源的桥梁，也可能……是通往更大麻烦的入口。
他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今得到的信息，也需要尽快提升自己对“蝉蜕之息”的掌控力。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胖子发来的微信：
“朗哥！怎么样？没事吧？文物局那帮老学究没为难你吧？晚上出来撸串压压惊？”
看着胖子没心没肺的问候，王朗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回了一句：“没事，虚惊一场。晚上老地方见。”
或许，在应对这些超自然的威胁和官方的试探之余，和胖子插科打诨、吃顿接地气的烧烤，才是他此刻最需要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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