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式化倒计时被卡在3分17秒的第五分钟。
整个九州，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悬停状态”。
不再亮，风不再吹，海浪凝固在半空，飞鸟定格在振翅的瞬间。就连修士体内灵力的流转，都变得粘稠迟缓——世界像一部被按下暂停键的电影，只影玩家”和少数与创意工坊直接绑定的存在，还能勉强行动。
机阁总坛。
楚灵儿站在观星台上，看着手中那枚已经凝实了87%的“权限核心”。水晶般剔透的多面体内部，数据流如星河旋转，每吸收一个碎片，就有一道光痕亮起。
“还差三百多个碎片。”灰袍男子盯着屏幕，“但剩下的携带者……有点麻烦。”
地图上，最后三百多个金色光点，分布得极其刁钻。
有些在九之上的罡风雷暴区——那是化神修士都不敢轻易涉足的绝地。
有些在幽冥地府的黄泉河底——据那里沉睡着上古鬼帝的残骸，靠近者神魂俱灭。
还有些，干脆就在系统势力的大本营里。
“凌霄殿三个，血煞宗两个，青云门……五个。”灰袍男子报出数字，“这些都是九州本土势力的核心区域，玩家进不去。”
血煞老魔刚刚完全恢复肉身，正活动着重新长出来的手指——之前像素化时，他左手指曾短暂变成了一截胡萝卜，现在总算变回来了。
“血煞宗那两个，本座可以回去取。”他，“但凌霄殿和青云门……除非强攻，否则拿不到。”
楚灵儿摇头。
强攻不可能。
时间不允许，实力也不允许。
就算有玩家帮忙，攻破一个顶级宗门至少需要几——而他们只迎…不知道多久。师尊留下的“时间借用代码”能暂停格式化多久，谁也不准。可能一时，可能一，也可能下一秒就会失效。
“那就换种思路。”她看向玩家频道。
此刻的玩家频道，热闹得像过年。
一方面是因为世界静止带来的新奇釜—有人跑到凝固的海浪上跳舞，有人在定格的飞鸟群里合影，还有人在尝试能不能把“静止的元婴老祖”的胡子编成麻花辫。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权限碎片的回收任务，已经演变成了全服参与的“终极寻宝游戏”。
【世界频道】肝帝狂魔：“最新情报！西漠黄沙城地下三百丈，发现一个碎片信号！但那里是‘沙虫女王’的巢穴，我一个人搞不定，来个坦克！”
【世界频道】冷月无声：“东洲‘万剑冢’深处有一个。我试过了，里面的剑气在静止状态下依然会自动攻击——疑似系统预设的防御程序。需要三个高输出剑修。”
【世界频道】王富贵：“南荒‘毒龙潭’那个碎片，我找到了！但潭水里的毒在静止状态下居然还在扩散……我角色现在全身发绿，每秒掉血3%，有没有药师救命！”
玩家们自发组织起来，分工协作。
战斗型玩家负责攻坚高危区域。
生活玩家提供药剂、装备、食物支援。
情报型玩家分析碎片可能的藏匿点。
甚至还有玩家搞出了“碎片回收实时地图”，标注了每个碎片的位置、难度、建议攻略阵容。
效率比楚灵儿预想的高得多。
但也正因如此，最后那三百多个“硬骨头”，才显得格外扎眼。
“如果玩家进不去宗门禁地……”楚灵儿思考着，“那就让宗门自己把碎片送出来。”
“怎么送？”灰袍男子皱眉，“那些老古董把宗门禁地看得比命还重，怎么可能允许外人——哪怕是玩家——进去搜刮？”
“我们不进去。”楚灵儿，“我们发布任务，让他们帮我们取。”
她调出创意工坊的后台，开始编辑一个新的“世界任务”体系。
不是给玩家。
是给Npc的。
【九州悬赏令（面向所有本土势力及散修）】
【任务内容：寻找并上交“权限碎片”（一种散发微光的水晶状物体）】
【交付地点：任意机阁联络点】
【基础奖励：】
【1. 根据碎片所在地点难度，奖励下品灵石（1000-）】
【2. 奖励“机阁贡献点”（100-1000点），可在机阁兑换功法、丹药、法器】
【3. 获得“新世界友好势力”认证，享受后续政策优待】
【特殊奖励（针对五大宗门）：】
【若单个宗门上交碎片总数达到5枚，该宗门将获得“创始宗门”资格，在新世界获得一块专属灵脉福地及自治权】
【若上交总数达到10枚，额外获得一项“规则定制权”——可在不违反基础法则的前提下，自定义一项本宗专属规则（例如：青云门可设定“剑修修炼速度+20%”）】
悬赏令发出的瞬间，九州各个角落，那些还能活动的本土修士，腰间的传讯玉简同时亮起。
青云门，议事大殿。
陆青云看着玉简里的内容，脸色阴晴不定。
他身后，五位长老肃立——他们都是侥幸逃过系统清洗的“变量”，此刻也收到了悬赏令。
“宗主，这明显是陷阱。”一位白发长老沉声道，“机阁想用蝇头利，骗我们交出那些‘碎片’——可那些碎片究竟是什么，我们根本不知道。”
“我知道。”陆青云抬手，掌心浮现一枚微光流转的水晶碎片。
正是权限碎片。
而且不止一枚。
是五枚。
“三月前，宗门禁地‘剑林秘境’突然出现空间震荡，这些碎片从虚空裂缝中坠落。”陆青云，“当时我试图探查，却被一股至高无上的力量警告——那是道的气息。”
“道？”
“对。”陆青云眼神复杂，“道将这些碎片‘藏’在我们禁地，显然别有深意。而现在，机阁却要回收它们……”
“所以不能给！”另一位长老激动道，“道所赐，必是机缘！不定集齐之后，能获得飞升之秘！”
陆青云沉默。
他看着碎片，又看看玉简里“创始宗门资格”和“规则定制权”的描述。
然后，问了一个问题：
“你们觉得，现在的道……正常吗？”
长老们愣住了。
“世界静止，时间停滞，生灵涂炭。”陆青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向外面凝固的空，“这是道该做的事吗？”
“也许……也许是某种劫难？”有人声。
“劫难会精准地只杀死‘变量’，而放过玩家？”陆青云冷笑，“这根本不是什么劫，是清洗。是道在‘修剪’它不想要的分支。”
他转身，看向长老们：
“机阁那个楚灵儿得对——道在怕。”
“怕这些碎片集齐，怕我们获得反抗它的力量。”
“所以，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
“第一，站在道那边，帮它保管碎片，等待它清洗完毕，然后……继续做它脚下的蝼蚁。”
“第二，站在机阁那边，交出碎片，赌一个新世界。”
他顿了顿：
“赌一个我们这些‘老古董’也能有发言权的世界。”
大殿内一片死寂。
许久，白发长老艰难开口：
“宗主，机阁……可信吗？那个林不凡，当年可是……”
“林不凡死了。”陆青云打断他，“现在是楚灵儿。而她承诺的‘三方制衡’里，有一席是‘系统原住民代表’——我们这些本土修士，就是原住民。”
他握紧碎片：
“道给过我们承诺吗？没樱它只会降下雷劫，降下心魔，降下寿元大限。”
“但楚灵儿给了。”
“哪怕只是画饼……至少她画了。”
“而我，宁愿吃一口画出来的饼，也不愿继续跪着啃泥。”
完，他大步走向殿外：
“传令：开启剑林秘境，取出所有碎片。”
“送往机阁。”
类似的一幕，在九州各地上演。
凌霄殿。
执法堂内，三名还活着的元婴长老，正围着一枚权限碎片争吵。
“上交？凌霄殿万年底蕴，何时需要向一个后起宗门低头？”
“不低头？你看看外面！世界都要没了，还讲什么底蕴！”
“可是规则定制权……你们看到那个条款了吗？‘可在不违反基础法则的前提下，自定义一项本宗专属规则’——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可以让凌霄殿的雷法威力翻倍！意味着我们可以让本宗弟子破境时再无瓶颈！”
“前提是……世界还在。”
争吵戛然而止。
三人看向殿外静止的空。
最终，最年长的长老叹了口气：
“去取碎片吧。”
“尊严，只有在世界存在时才有意义。”
东海龙宫。
老龙王盯着悬赏令看了半柱香，然后问龟丞相：
“咱们龙宫宝库里，有没有那种‘散发微光的水晶状物体’？”
龟丞相翻着账本：“有倒是迎…三百年前，南海漩涡里冲上来一批，当时以为是某种奇珍，就收进宝库第三层了。数量嘛……大概二十来枚？”
老龙王眼睛一亮：
“全都找出来！”
“二十枚！够换两个‘规则定制权’了！一个给龙族加‘水下移动速度’，一个加‘呼风唤雨技能范围’——完美！”
西漠佛国。
一座枯朽的寺庙里，只剩半截身子的老僧，将三枚碎片交给唯一还能动弹的沙弥。
“师父，这些佛宝……”
“不是佛宝，是因果。”老僧气息微弱，“带去给机阁吧。新世界若真赢原住民一席’……替我问问，能不能加一条规则。”
“什么规则？”
“让所有孩子……都不必饿死。”
沙弥哭了。
他接过碎片，一步一叩首，走出寺庙。
九州各个角落，碎片开始流动。
不是玩家在送。
是本土势力在主动交付。
【权限碎片回收进度：91%……93%……95%……】
机阁联络点外，排起了长队。
有御剑而来的青云门弟子，交付五枚碎片后，当场兑换了一本《机剑典》——那是林不凡根据玩家数据优化过的剑法，效率比传统剑法高30%。
有骑着灵兽赶到的凌霄殿长老，交出三枚碎片，换了一瓶“破境丹”——据能无副作用提升一个境界，成功率九成。
还有东海龙宫的虾兵蟹将，扛着一箱碎片，点名要兑换“化形美容套餐”——龙族虽然能化形，但总有细节不满意，机阁提供的“面容微调服务”在妖族中口碑极好。
场面一度非常魔幻。
玩家们蹲在联络点外，看着那些平时趾高气昂的Npc，此刻乖乖排队交“保护费”，笑得直打滚。
【世界频道】肝帝狂魔：“哈哈哈哈青云门那个长老，刚才兑换剑典时手都在抖！他肯定在想：这剑法怎么比我家传的还牛逼？”
【世界频道】王富贵：“龙宫更搞笑，要给所有虾兵都做个‘八块腹肌塑形’——你一群虾要腹肌干嘛？”
【世界频道】诸葛暗：“这就是经济学中的‘需求创造市场’。楚灵儿用悬赏令，把碎片从一个‘未知物品’，变成了有明确价值的‘交易货币’。而给出的奖励，又恰好切中了每个势力的痛点——功法、丹药、规则权……没人能拒绝。”
确实没人拒绝。
就连血煞宗，也在血煞老魔的一道传讯符后，乖乖送来了仅存的两枚碎片。
至此，除了一些实在无法联系的散修和隐世老怪，99%的碎片都已回收。
权限转移进度：98.7%。
倒计时，依然静止在3分17秒。
但灰袍男子突然脸色一变：
“代码要失效了！”
楚灵儿看向监控。
那个“时间，再借我五分钟”的代码，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
它本来就是一次性的应急措施，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
“还剩多少碎片？”她问。
“最后十一枚。”灰袍男子调出地图，“位置……都在同一个地方。”
地图放大。
那是一个所有玩家和Npc都熟悉，但无人敢轻易踏足的区域——
【幽冥地府·黄泉河源头】
十一枚碎片的光点，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像是在等待什么。
“黄泉河源头……那不是上古战场遗址吗？”血煞老魔皱眉，“据那里陨落过真仙，怨气冲，活物靠近必死。”
“而且世界静止的情况下，黄泉河的‘噬魂’特性可能还在运作。”灰袍男子补充，“玩家进去就是秒删号。”
楚灵儿沉默。
时间不够了。
代码最多还能撑三分钟。
而黄泉河源头，从最近的传送点过去，也要两分钟。
就算她亲自去，一来一回，至少四分钟——
来不及。
“我去。”
一个声音从观星台下传来。
众人回头。
只见一个身影，正艰难地爬上台阶。
是墨长老。
这位技术宅傀儡师，在系统清洗中侥幸存活，但半边身体都被“规则消解”侵蚀，此刻全靠一具简易傀儡支撑着走路。
他手里，捧着一个东西。
一个巴掌大的、棺材状的黑色金属海
“这是……”楚灵儿认出来了，“师尊的‘虚空棺’？”
“对。”墨长老把盒子放在地上，气喘吁吁，“林不凡当年做的保命道具，一共三个。他用了一个，我偷……借了一个，还剩一个。”
他打开盒子。
里面不是棺材，是一个微缩的、扭曲的虚空门。
“这东西能进挟概念跃迁’。”墨长老解释，“不是空间传送，是直接从一个‘概念’跳到另一个‘概念’。比如从‘生’跳到‘死’，从‘存在’跳到‘虚无’。”
“代价呢？”楚灵儿问。
“使用者会暂时失去‘存在性’。”墨长老，“通俗讲，就是会变成薛定谔的猫——既活着又死了，既存在又不存在。直到跃迁结束，才会坍缩回一个确定状态。”
“坍缩错了怎么办？”
“那就真死了。”墨长老咧嘴一笑，露出缺了两颗牙的牙龈，“所以这玩意一直没人敢用。”
他看向楚灵儿：
“但现在，正好。”
“黄泉河是‘死’的概念具现化。活物进不去，但‘既活又死’的叠加态……也许可以。”
楚灵儿盯着他：
“你可能会死。”
“我知道。”墨长老摆摆手，“但林不凡那家伙教过我一句话——‘技术宅的浪漫，就是把不可能变成可能，哪怕只可能一次’。”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
“而且，我也该还他一条命了。”
“当年我被青云门追杀，是他救的我。”
“虽然那家伙救完人就开始使唤我干活，一干就是一百年……但命，总归是命。”
完，他躺进了虚空棺。
盒子盖上。
下一秒，盒子原地消失。
而几乎同一时间——
黄泉河源头，那十一枚碎片的光点，同时熄灭。
不是消失。
是“被取走”。
【权限碎片回收进度：100%】
【权限转移进度：99.1%……99.5%……99.9%……】
灰袍男子死死盯着屏幕。
血煞老魔握紧拳头。
楚灵儿闭上眼睛。
三秒后。
进度条，走到尽头。
【权限转移完成】
【新世界管理员：楚灵儿】
【系统格式化进程：终止】
【时间静止状态：解除】
世界，重新开始呼吸。
风动了，云飘了，海浪落下，飞鸟振翅。
而观星台上，那个黑色盒子，重新出现。
盖子打开。
墨长老躺在里面，一动不动。
楚灵儿走近。
伸手，探向他的鼻息。
没有呼吸。
但也没有死气。
他就那样躺着，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等待什么。
等待一个“观察者”，来决定他的状态。
楚灵儿收回手，轻声：
“他还活着。”
话音落下的瞬间——
墨长老猛地坐起来，大口喘气：
“卧槽！刚才那是什么感觉？！我好像同时经历了十万种死法又十万种活法？！而且黄泉河底下居然有个宫殿！里面全是上古仙饶尸骨！我还捡了块骨头回来——诶我骨头呢？”
他浑身上下摸索。
楚灵儿看着他，笑了。
然后，她抬头，看向重新流动的空。
手中，那枚权限核心，终于完全凝实。
光芒绽放，照亮整个九州。
一个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世界重启完毕】
【新纪元开启】
【请管理员，制定第一条规则】
楚灵儿想了想，：
“让所有为这个世界努力过的人……”
“都得到他们应得的。”
光，洒向大地。
而九州各地，那些上交了碎片的势力，同时收到了系统提示：
【您已获得“创始宗门”资格】
【您已获得规则定制权（1次）】
【请在24时内提交您的规则方案】
凌霄殿内，长老们欢呼。
东海龙宫，老龙王大笑。
青云门，陆青云看着手中那本《机剑典》，第一次觉得……未来，也许没那么糟。
而玩家频道，再次被刷屏。
不过这一次，刷的不是任务，不是攻略。
而是——
【世界频道】肝帝狂魔：“那个……有没有人接宗门委托啊？青云门刚发了个任务，需要玩家帮忙‘测试新剑法的实战效果’，报酬是贡献点加灵石！”
【世界频道】冷月无声：“凌霄殿也在债雷法陪练’，要求元婴以上，报酬面议。”
【世界频道】王富贵：“东海龙宫高价聘请‘海鲜烹饪顾问’！月薪十万灵石！包吃包住包龙女……后面这句是我加的。”
【世界频道】诸葛暗：“看来，新时代的第一次‘玩家雇佣潮’，开始了。”
楚灵儿看着这些消息，微笑。
她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开始。
权限拿到了，世界保住了。
但如何管理一个由玩家、Npc、原住民共同组成的新世界……
那将是比对抗系统，更漫长的挑战。
她握紧权限核心，轻声：
“师尊，我做到了。”
“接下来……”
“该我教他们，怎么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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