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在排球不间断的“砰砰”声中悄然流逝，如同影山飞雄手中永不停歇的托球。影山光在这片专属的背景音里，像一株被精心（虽然方式奇特）浇灌的苗，舒展着枝叶，努力成长。
她能坐得更稳了，视野也随之开阔。这让她对哥哥的“研究”进入了新的阶段。
这下午，爷爷临时出门采购，将看护妹妹的重任郑重地交给了飞雄。飞雄挺直脊背，如同接受教练布置的关键战术，用力点头。
爷爷一走，体育馆里只剩下规律的击球声和婴儿偶尔的咿呀声。飞雄恪尽职守，每托几个球，就要扭头确认一下婴儿篮里的情况。几次之后，他觉得这样效率太低，影响练习节奏。
于是，影山光眼前一花，发现自己连人带篮子被拖到了更靠近墙壁的位置。飞雄调整了一下角度，然后面朝墙壁，背对着她，开始了练习。
“……”
影山光看着哥哥专注的背影，以及他后脑勺上那几根随着动作一跳一跳的呆毛，内心充满了无语问苍的感慨。哥，你这“看着”的标准，是不是太形式主义零？我要是被外星人从后面抓走，你是不是得等练完这一组才能发现？
不过，她很快发现了这样做的“好处”。
飞雄面对墙壁练习时，她能看到他每一次托球的完整动作。那专注的神情，绷紧的腿肌肉，稳定而富有弹性的手腕动作，以及球离开指尖后那优美又精准的弧线……确实是一种视觉享受。
她看得入神，下意识地模仿起他手腕的动作，胖手在空中笨拙地一翻。
就在这时，飞雄一个发力过猛，球砸在墙上反弹的角度有些刁钻，朝着他侧后方的置物架飞去。“哐当”一声，一个装着旧训练用球的网兜被撞了下来，几个颜色暗淡的排球滚了一地。
飞雄“啧”了一声，显然对自己的失误很不满。他走过去，弯腰开始捡球。
影山光的目光却被其中一个滚到她篮子附近的球吸引了。那是一个比标准球一号的儿童排球，颜色也有些旧，但对现在的她来，充满了诱惑。
她努力伸长了短手，咿咿呀呀地，想去够那个球。
飞雄捡完其他球，一回头，就看到自家妹妹正像个翻不过身的乌龟，朝着那个排球努力奋斗。他走过来，先是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那个球，脸上露出了思考的神色。
影山光充满期待地看着他：快！帮妹妹拿过来！这就是兄妹默契的体现！
只见飞雄弯下腰，却不是去捡那个排球，而是把他自己那个宝贝的、黄蓝相间的标准比赛用球拿了起来。然后，他非常认真地把那个比他脸还大一圈的球，努力地、心翼翼地往婴儿篮里塞。
“！？”
巨大的排球阴影笼罩下来，带着橡胶和汗水混合的气息。影山光被这突如其来的“巨物”吓了一跳，手脚并用地往后缩。
“玩。”飞雄言简意赅地解释，似乎觉得用自己最珍视的排球陪妹妹，就是最高级别的优待。
影山光看着几乎占满整个篮子的排球，欲哭无泪。哥！你的逻辑是黑洞吗！我是想玩球，但不是想被球玩啊！这玩意儿都快比我重了！
她奋力推开那颗沉重的“爱”，继续指向那个排球，发出更急促的“啊啊”声。
飞雄看着妹妹抗拒他的球，却对那个旧的球情有独钟，眉头又习惯性地皱了起来。他站在原地，似乎在处理一个复杂的逻辑难题：为什么妹妹不喜欢更好的球？
僵持了几秒，就在影山光快要放弃的时候，飞雄终于动了。他弯腰捡起了那个排球，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似乎确认了它没什么危险性，然后才迟疑地、轻轻地放进了婴儿篮里，放在她的手边。
排球轻巧，大也适合她的手。影山光立刻用双手抱住，好奇地拍打着，发出沉闷的“噗噗”声，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飞雄看着妹妹终于笑了，虽然还是不太理解她为什么选了这个“差劲”的球，但那点困惑也被她的笑容驱散了。他蹲在旁边，看着妹妹笨拙地玩球，看了一会儿，才重新拿起自己的球，回到墙壁前。
只是这一次，他练习的间隙，回头看的频率更高了。不再是机械地确认“存在”，而是真正地在“观察”——观察妹妹是怎么玩那个排球的。
当影山光成功地把球推得滚了一圈时，他甚至暂停了托球，专注地看着。
影山光抬起头，正好对上哥哥的目光。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深蓝色的眼睛里，似乎有微光闪动，像是在：“原来，还可以这样玩。”
她抱着球，冲他咧开嘴，露出新长出的两颗米牙。
飞雄愣了一下，随即，嘴角非常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标准的笑容，却比任何一次完美的托球，都更直接地击中了影山光的心。
她忽然明白了。
这个笨蛋哥哥的逻辑世界，或许和常人不同。那里，排球的优先级至高无上，关心饶方式也显得笨拙又直接。
但在这个世界里，他正在用他唯一懂得的方式，努力地、一点一点地，为她这个突然闯入的妹妹，开辟出一块独一无二的位置。
他把最爱的排球塞给她，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分享。
他最终顺从了她的“无理要求”，是他沉默的妥协与宠爱。
爷爷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飞雄在墙壁前挥汗如雨，婴儿篮里，光抱着一个排球睡得香甜，嘴角还带着满足的笑意。一大一，各自拥有自己的球，却又奇异地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安宁的世界。
影山光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咂了咂嘴。
嗯，笨蛋哥哥的奇妙逻辑……好像，也开始变得有点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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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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