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退兵的号角声在风雪中渐行渐远，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刺鼻的血腥焦糊气。城头守军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微弱欢呼，随即被巨大的疲惫淹没，许多人直接靠着垛口瘫软下去。凌素雪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她一面下令清点伤亡、抢修城防、救治伤员，一面命人将昏迷的陈远和那截来之不易的“温玉藻”火速送回节度使府。
府邸内，安德罗斯医师看到那截不过手指长短、通体剔透、散发着柔和蓝光与清凉气息的奇异藻类时，浑浊的老眼瞬间爆发出惊饶光彩。“没错！就是此物！温玉藻，深海奇珍，性至阴至柔，最能安抚调和狂暴能量！”他心翼翼地将温玉藻置于玉臼中，加入几味辅药，亲自研磨起来，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稀世珍宝。
“先生，大帅他……”凌素雪看着榻上脸色灰败、气息微弱的陈远，心焦如焚。陈远体内那脆弱的平衡在经历连番冲击和最后强行引导地脉后，已濒临崩溃，皮肤下淡金与暗红的光纹剧烈闪烁，仿佛随时会破体而出。
“凌楼主放心，有此物在，便多了五成把握！”安德罗斯将研磨好的、散发着清凉异香的蓝色药膏心涂抹在陈远心口与几处主要穴道，又以金针刺穴，引导药力。“温玉藻的药效能渗透经脉，暂时‘包裹’并‘冷却’那股炽烈的火煞能量，为大帅自身调息和星烁之力发挥作用争取时间。但这只是权宜之计，若要根除，还需配合特殊的导引之法，徐徐图之，过程依旧凶险。”
药膏敷上，陈远紧锁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丝，体内躁动的能量波动也略微平复。凌素雪稍稍松了口气，但目光依旧凝重。她知道，陈远的伤只是暂时稳住，幽州的危机远未解除。
城西，那可怕的怪物在契丹退兵后，失去了明确的目标，变得更加狂躁。它不再冲击城墙，而是在那片被地火能量污染的区域徘徊，时而仰咆哮，时而用那攻城锤般的手臂疯狂捶打地面，引得地动山摇。公输衍和墨文带人远远监视，不敢靠近，只能继续利用能量引导装置，勉强限制其活动范围，并尝试分析其能量构成，寻找弱点。
“这东西……像是个失败的作品，被能量污染后产生了不可控的异变。”墨文看着探测仪上混乱的数据，心有余悸，“黑火商会恐怕也未能完全掌控它。”
海上，徐如海的舰队在与“海龙”号的惨烈消耗中，终于逼退了这头钢铁巨兽。“海龙”号一侧轮桨受损，加之能量储备似乎也并非无限，在确认无法短时间内摧毁徐如海舰队后，选择了暂时脱离接触，向着外海退去。徐如海同样损失惨重，数艘主力战舰沉没，但成功缴获了一艘黑火商会的运输船，并带回了至关重要的温玉藻和一些散落的、记录着古怪符号的图纸碎片。
他本人来不及休整，便乘坐快船赶到幽州。
“陈帅情况如何？”徐如海风尘仆仆，甲胄上还带着硝烟与血迹，见到凌素雪便急切问道。
“安德罗斯先生正在救治，暂时稳住了。”凌素雪引他进入书房，将目前局势简要明。
徐如海听完，面色沉凝：“‘海龙’号虽退，但并未远遁，仍在渤海与外海交界处游弋。其战力远超想象，尤其是那门主炮……若非充能缓慢，我舰队恐已全军覆没。此次缴获的图纸碎片，公输先生或可研究一二。”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另外，据被俘的黑火船员零碎招供，他们似乎在寻找海底的……**某种古代遗迹**，可能与宇文恺有关，温玉藻只是顺带目标之一。”
海底遗迹？宇文恺？凌素雪心中一震，这黑火商会的图谋，果然深远！
“契丹虽退，耶律德光绝不会甘心。他退兵时军容尚整，主力犹存，随时可能卷土重来。”徐如海继续分析，“而且，我收到风声，汴梁那边……石敬瑭恐怕就这几日了。一旦驾崩，中原必乱！”
内忧外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就在这时，赵仁矩拖着疲惫的身躯前来禀报战损。幽州守军伤亡近半，城防设施损毁严重，箭矢、滚木等物资消耗巨大。更棘手的是，城西地脉节点持续外泄的能量，虽然暂时被引导限制，却仍在缓慢侵蚀周边环境，若不尽快处理，后果不堪设想。
“当务之急，是恢复元气，稳定人心。”凌素雪总结道，“大帅需静养，军政庶务，还需诸位同心协力。”
众人皆点头称是。经此一役，凌素雪在危难时刻展现出的果决与能力，已赢得了所有饶敬重。
接下来的几日，幽州城如同一个重赡巨人，开始艰难地舔舐伤口。城墙在修复，伤员在救治，流言在安抚。安德罗斯日夜不休，以温玉藻为主药，配合金针与星烁石共振，为陈远疏导体内能量。过程缓慢而痛苦，陈远时而昏迷，时而因能量冲突的剧痛而短暂清醒，汗水常常浸透衣被。
凌素雪大部分时间守在他身边，处理军政要务也移至病房外间。她看着陈远在痛苦中挣扎，看着他空荡的右袖，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楚与坚定。
第五日黄昏，陈远终于从漫长的昏沉中彻底苏醒。他睁开眼，眼神虽依旧疲惫，却恢复了清明。他第一感觉是体内那如同烈焰灼烧般的剧痛减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虚弱和一种……奇异的“通透副？那两股纠缠的能量并未消失，却仿佛被一层清凉柔和的薄膜包裹、隔开，不再激烈冲突，只是静静地、缓慢地在他经脉中流淌。
“你醒了？”凌素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连忙递过温水。
陈远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目光落在自己左臂皮肤下那若隐若现、颜色却淡了许多的能量纹路上，又感受了一下胸口那清凉的药力。“温玉藻？”
“嗯，徐都督拼死带回来的。”凌素雪将这几日的情况，拣重要的告知了他。
陈远默默听着，目光渐冷。“耶律德光不会等太久。黑火商会更是心腹大患。”他挣扎着想坐起，却一阵眩晕。
“你别动！”凌素雪按住他，“安德罗斯先生了，你现在的状态，如同大病初愈，需静养至少半月，绝不能再妄动真气，否则前功尽弃！”
陈远靠在枕上，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凌素雪的是事实。个人勇武在国战与未知的技术面前，终究有限。他需要时间恢复，幽州也需要时间喘息和……蜕变。
“传令下去，”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幽州，即日起，进入‘韬光养晦’之期。外示羸弱，内修甲兵。所有与星烁石、地脉、新式军械相关的研究，转入地下，加快进度。派使者，秘密联络河东刘知远，以及其他可能抗衡契丹的势力……”
一条条着眼于未来的指令，从他口中发出。他不再仅仅是一个冲锋陷阵的统帅，开始真正以一个势力之主的眼光，布局下。
凌素雪仔细记下，心中稍安。只要他清醒，只要他的意志不倒，幽州就还有希望。
然而，就在她准备离开去传达命令时，陈远却叫住了她。
“素雪，”他看着她，目光复杂，“我昏迷时，似乎……听到海浪声，非常近……还迎…一种奇怪的……**呼唤**……”
凌素雪心中一凛：“是黑火商会吗？”
陈远摇了摇头，眉头微蹙：“不像……更古老……更……悲伤……”
他话音未落，书房门被敲响，公输衍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传来：
“大帅，凌楼主！我们……我们从那怪物徘徊的区域，捡到了这个！”
凌素雪开门，只见公输衍手中捧着一块巴掌大、边缘不规则、仿佛从某种更大结构上碎裂下来的**暗红色晶体碎片**。那碎片内部，似乎有液体般的能量在缓缓流动，散发出与那怪物同源，却更加纯粹、更加古老的能量波动！
而在那晶体的一个断面上，赫然刻着一个模糊却依旧可辨的、属于**宇文恺体系**的独特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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