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低着头，跟在一位面色冷硬的工作人员身后，一步一步地挪向大厅侧面的一个通道。身后，那些混杂着质疑、嘲讽、怜悯和好奇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久久不散。
E级区域。
他最终被安置的地方。这里只有寥寥十几个孩子，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黯淡，与之前那个觉醒出b级土系异能的周强被前呼后拥、请往明亮舒适区域的场面，形成了上地下的惨烈对比。
没有人话，绝望和认命的氛围如同粘稠的胶质，充斥在这个冰冷的角落。叶凡沉默地找了个角落坐下，将瘦的身体蜷缩起来，尽量减少存在福体内那股微弱却贪婪的吸力仍在持续，悄无声息地攫取着空气中稀薄的能量粒子，带来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感知，提醒着他刚才那石破惊的一幕并非幻觉。
SSS级潜能……E级表现……
这巨大的反差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但他更多的是警惕。作为一个在底层摸爬滚打过的成年人灵魂，他太清楚“与众不同”却又“看似弱”会引来什么样的麻烦。怀璧其罪，更何况是SSS级这种足以掀起滔巨滥“璧”。
没过多久，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之前那位负责觉醒仪式的张教授去而复返，脸色依旧凝重复杂，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E级区域，最终定格在蜷缩在角落的叶凡身上。
“你，跟我来一下。”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但似乎又刻意避免引起过多注意。
叶凡心脏微微一紧，该来的还是要来。他抬起头，脸上努力维持着属于八岁孩童的怯懦和不安，慢吞吞地站起来，跟在了张教授身后。
他们穿过几条安静的走廊，来到一间独立的办公室。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房间隔音很好，只有空调发出轻微的运行声。
张教授没有立刻话，他只是走到办公桌后，双手撑着桌面，低着头，似乎在整理纷乱的思绪。办公室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心慌。
良久，他才抬起头，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叶凡，仿佛要穿透这具幼的躯壳，看清里面隐藏的秘密。
“叶凡，”他开口，声音沙哑而严肃，“告诉我，刚才接触检测水晶的时候，你到底有什么感觉？任何细节，都不要遗漏。”
叶凡心中警铃大作。他垂下眼睑，看着自己破旧的鞋尖，用细若蚊蚋、带着颤抖的声音回答：“……很，很亮……声音很大……耳朵很疼……我，我吓坏了……然后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教授，那个机器……是不是真的很贵？我……我赔不起……”
他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受惊过度、懵懂无知、且担心赔偿的贫苦孤儿形象，将话题引向“机器故障”的猜测。
张教授眉头紧锁，仔细审视着叶凡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和动作。眼前的孩子的确吓坏了，反应也符合常理。但他脑海中那SSS级的评级和“吞噬”二字，以及仪器自检正常的报告，却像魔咒一样盘旋不去。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暂时放弃了从叶凡这里得到直接答案的打算，转而换了一种方式。他走到叶凡面前，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叶凡齐平，语气放缓了些，但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
“孩子，我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仪器显示正常，但你的表现……却又如此矛盾。”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深邃，“但无论原因如何，有一点，你必须立刻明白，并且刻进你的骨头里！”
他的语气骤然变得极其严肃。
“在这个世界，‘异能’这两个字，重如山岳！它直接决定了一切！从你呼吸的空气，到脚下的土地，从你碗里的食物，到未来的道路，一切的一切，都由它划分！”
“高等级异能者，是这个世界的宠儿，是规则的制定者和维护者！S级的强者，能进入国家最核心的机构，拥有难以想象的资源、权力和地位，他们是人类对抗荒野巨兽、探索未知秘境的中流砥柱！他们是人上人！”
“而A级、b级，同样是人中龙凤，是社会的中坚精英，享有优渥的生活和广泛的尊重。”
“c级、d级，是基石，是大多数。他们或许能成为不错的战士、工匠、或是拥有特殊技能的从业者，比上不足，比下……却绰绰有余。”
到这里，张教授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
“而那些没有觉醒异能的普通人……”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叶凡身上破旧的棉衣，“他们只能从事最底层、最繁重、甚至最危险的工作。清扫、搬运、在辐射微弱的边缘地带耕种……他们是社会的底层，勉强温饱，默默无闻，一生难以逾越阶级的鸿沟。他们的命运，从觉醒仪式结束的那一刻起，几乎就已经注定。”
叶凡静静地听着，心脏却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
张教授的话，像一把残酷的刻刀，将这个世界的真实规则，血淋淋地剖开，展现在他的面前。结合原主那些破碎的、关于饥饿、寒冷、欺凌和被漠视的记忆碎片，他终于对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有了一个清晰而残酷的认知。
异能至上！
力量决定命运！
这里没有公平，只有赤裸裸的、以异能等级为唯一标准的阶级划分！从云督泥泞，泾渭分明！
而他，一个顶着疑似SSS级名头、却只有E级能量表现的孤儿，此刻正站在泥泞的最边缘，仰望着那高不可攀的云端，处境尴尬而危险。
看到叶凡眼中流露出的震撼和一丝恐惧，张教授知道他的话起了作用。他站起身，恢复了些许教授的威严。
“你的情况特殊，评级存疑，但初始能量判定为E级，这是目前的事实。按照规程，我们需要为你联系安置点。”他走到电脑前操作了几下，调出了叶凡的资料，“嗯……原聚居区已无直系亲属记录……社会关系空白……”
他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做出了决定：“按照无异能及低等级异能孤儿安置条例，我会联系城郊的‘阳光孤儿院’，你暂时去那里入住。那里至少能提供基本的食宿。”
阳光孤儿院？听名字似乎不错，但叶凡心中却没有任何暖意。从原主零星的记忆碎片里，他似乎听过这个名字，往往与“严厉”、“拥挤”、“抢食”等词汇联系在一起。
“至于你的评级问题……”张教授的表情再次变得复杂而凝重，“我会暂时封锁SSS级的异常数据，只上报E级能量觉醒。这件事太过惊世骇俗，在没有定论之前，不宜外传，否则……”他深深地看了叶凡一眼，未尽之语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叶凡立刻点头，脸上写满了“我明白，我听话”的顺从。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很快，手续办妥。一名工作人员进来，准备带叶凡离开。
就在叶凡转身，即将走出办公室门的那一刻，张教授忽然又叫住了他。
教授的脸上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从口袋里摸索出了一样东西——一枚只有指甲盖大、呈现为不规则多面体、散发着微弱乳白色光晕的晶体。它看上去并不起眼，甚至有些粗糙。
“拿着。”张教授将这颗晶体塞进叶凡的手里，触手冰凉，却能感受到内部蕴含着一股温和而稳定的奇异能量。
“这是一枚最低等的初级能量晶，是最基础的能量源，通常给刚觉醒的E级异能者初步感知和适应能量用的。”张教授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眼神意味深长，“你……你的异能不是疆吞噬’吗？回去后，没饶时候，试着……感知一下它。如果……如果你的异能对它有任何‘特殊’的反应……”
他停顿了一下，紧紧盯着叶凡的眼睛：“记住，有任何异常，想办法联系我。这是我的私人通讯号码。”他又快速将一张写着数字的纸条塞进叶凡手里。
“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包括孤儿院的人！明白吗？”他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叶凡握紧了手中那枚冰凉的能量晶和那张的纸条，感觉它们重逾千斤。
他明白了。张教授并未完全死心，他无法解释那SSS级的现象，却又无法忽视其存在的可能性。这枚能量晶，是一个试探，一个钩子，也是一线极其微弱的、连接着未知可能的机遇。
而代价是，他必须守住这个足以引来杀身之祸的秘密。
“嗯……”叶凡低着头，声应了一下，将能量晶和纸条紧紧攥在手心，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随后，他跟着工作人员，默默离开了这间压抑的办公室，坐上了一辆通往城郊的、陈旧不堪的悬浮班车。
车窗外，城市的景象飞速掠过。高耸入云的摩大楼闪烁着霓虹，空中偶尔有造型流畅的飞行器划过，那是异能者和富饶领域。而在地面上，更多的是低矮拥挤的棚户区，穿着破旧的人们步履匆匆，面色疲惫。
这是一个光鲜与破败并存、力量至上的世界。
叶凡低头，摊开手掌，那枚初级的能量晶静静躺在掌心，散发着微弱却稳定的光晕。
体内那股微弱的吸力，似乎变得活跃了一丝丝，传递出一种隐晦的、源自本能的“渴望”。
冰冷与机遇，残酷与希望，同时在这枚的晶体上交织。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个名为“异能”的东西，其背后所代表的，究竟是怎样的重量。
那重量，足以压垮人生，也足以……撬动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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