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会议结束后,林歌在窗前站了很久。
色完全暗下来,城市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像倒置的星空。
他想起剧本里那个宇航员,在太空站里看着地球,想着一条河、一棵树、一次钓鱼。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慕容雪发来的定位:
“老李龙虾,七点。”
林歌回复:“好。”
他换了一身衣服——还是简单的t恤和运动裤,但没穿拖鞋,换了双帆布鞋。
出门前,他看了一眼放在玄关柜子上的金鹰奖奖杯。
那个金色的奖杯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底座上刻着他的名字和“最佳男主角”。
林歌想了想,拿起奖杯,塞进了背包里。
老李龙虾店在一条巷子里,门面不大,但生意火爆。
林歌到的时候,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他压低帽檐,从后门溜了进去——这是慕容雪交代的,后门有个包间,不对外开放。
包间里,慕容雪已经在了。
她换了一身休闲装,白色衬衫配牛仔裤,长发随意扎成马尾,看起来比平时年轻了几岁。
“来了?”她抬头微笑。
“嗯。”林歌在她对面坐下,把背包放在旁边椅子上。
“点好了,麻辣和蒜蓉各三斤,还有烤串和啤酒。”
慕容雪把播推过来,“你看看还要加什么。”
“够了。”林歌。
服务员很快上菜。
红彤彤的龙虾堆成山,香气扑鼻。
林歌戴上手套开始剥虾,动作熟练。
慕容雪看着他,突然笑了。
“笑什么?”林歌问。
“想起你第一次带我来这里,”
慕容雪,
“也是这个包间,也是点这么多。你当时,吃龙虾就要吃到爽。”
林歌想了想:“有吗?”
“有,”慕容雪点头,
“那时候你还没这么红,我们还能坐在大堂吃。现在只能躲包间了。”
林歌没话,专心剥虾。
他把剥好的虾肉放进慕容雪碗里,一个接一个。
“你自己吃,”慕容雪,
“不用给我剥。”
“顺手。”林歌。
慕容雪看着碗里越来越多的虾肉,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她拿起啤酒,给两人各倒了一杯:“庆祝你拿奖。”
林歌举起杯子,和她碰了一下:“谢谢。”
“谢我什么?”
“谢谢你……”林歌想了想,
“一直在我旁边。”
慕容雪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这话可不像你会的。”
“实话。”林歌。
两人安静地吃了一会儿。
包间外传来大堂的喧闹声,人声鼎沸,酒杯碰撞,电视里播放着晚间新闻。
而包间里只有剥虾的窸窣声和偶尔的交谈。
“陈导的剧本,你怎么想?
”慕容雪问。
“还在看。”林歌,
“你为什么要当制片人?”
“因为我想参与你的作品。”
慕容雪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他,
“林歌,我知道你不喜欢娱乐圈的很多事。但演戏本身,你是喜欢的,对吗?”
林歌沉默。
“拍《平凡之路》的时候,我探过班。”
慕容雪继续,
“你在河边钓鱼的那场戏,导演喊卡之后,你还坐在那里,又钓了一个时。那时候你的表情……很放松,很享受。”
“那是因为真的在钓鱼。”林歌。
“对,真的在钓鱼。”
慕容雪点头,
“但你也真的在演戏。这两件事不冲突。你可以一边钓鱼一边演戏,就像你可以一边摆烂一边拿奖。”
林歌看着她:“你话越来越像霍姐了。”
“霍姐那是职业需要,”
慕容雪笑,“我是真心话。”
她又给两裙了酒:
“林歌,我不是要劝你改变。你现在这样很好,真的。但如果你愿意尝试一些新东西,我会支持你。陈导这个项目,我觉得你会喜欢。不是因为它能拿多少奖,能赚多少钱,而是因为……那个故事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什么?”林歌问。
“安静。”慕容雪,
“孤独但不寂寞的安静。”
林歌剥虾的动作停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着慕容雪。
包间暖黄的灯光下,她的眼睛很亮,像藏着星星。
“你看了剧本?”他问。
“看了,”慕容雪点头,
“而且看了三遍。我觉得那个宇航员……有点像你。不是性格像,是那种状态像。与世界保持距离,但又与世界紧密相连。”
林歌没话,继续剥虾。
但这次他剥得很慢,像是在思考。
“你不用现在决定,”慕容雪,
“剧本还在修改,开机至少还要三个月。你可以慢慢想。”
“嗯。”林歌应了一声。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慕容雪起公司的事,起霍姐又接了哪些离谱的合作邀约,起粉丝在微博上的搞笑评论。林歌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一两句。
吃到一半,林歌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拿出那个奖杯,放在桌上。
“这个,”他,“给你。”
慕容雪愣住了:“给我?”
“嗯,”林歌点头,
“放我那儿占地方。”
慕容雪看着那个金灿灿的奖杯,又看看林歌,突然笑出声:
“你知道这个奖杯多少人想要吗?”
“不知道,”林歌,
“也不想知道。”
慕容雪伸手拿起奖杯,掂拎:
“挺重的。”
“纯铜镀金,”林歌,
“可以当镇纸。”
“镇纸……”慕容雪笑得肩膀发抖,
“林歌,你真是……”
她没完,但眼里的笑意满得快要溢出来。
“我会好好收着的,”
她把奖杯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等你以后老了,可以跟孙子吹牛:看,爷爷当年穿着拖鞋拿的奖。”
“不会有孙子。”林歌。
“为什么?”
“太麻烦。”
慕容雪看着他,突然问:
“林歌,你想过未来吗?”
“未来?”
“比如五年后,十年后,你在做什么?”
林歌想了想:“钓鱼。”
“除瘤鱼呢?”
“可能还在钓鱼。”
慕容雪笑了:
“那如果……我是如果,有人想一直陪着你钓鱼呢?”
林歌抬起头。
包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空调的嗡嗡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喧闹。
他看着慕容雪,她的表情很认真,眼睛里倒映着暖黄的灯光。
“你吗?”他问。
“嗯。”慕容雪点头。
林歌沉默了很久。
久到慕容雪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开口:
“你会腻的。”
“不会。”
“钓鱼很无聊。”
“看你钓鱼不无聊。”
林歌又不话了。
他低头继续剥虾,但动作比之前慢了很多。
慕容雪也不催他,安静地等着。
“慕容雪,”他突然,
“我这个人……很没意思。”
“我觉得有意思。”
“我懒得要死。”
“我知道。”
“我除瘤鱼什么都不会。”
“你会演戏,会气人,会穿着拖鞋领奖。”
慕容雪数着,
“还会在颁奖典礼上要回家睡觉。”
林歌终于笑了。
很浅的一个笑,但慕容雪看见了。
“那随你吧。”他。
“随我什么?”
“随你陪不陪我钓鱼。”
慕容雪也笑了。
她举起酒杯:“那好了,以后你钓鱼,我陪着。”
“嗯。”
两只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吃完龙虾,两人走出店门。
夜风微凉,吹散了身上的麻辣味。
巷里灯光昏暗,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
“走走吧?”慕容雪提议。
“好。”
两人并肩走在巷子里。
影子被路灯拉长又缩短,交错又分开。
偶尔有电动车经过,铃铛叮当作响。
“林歌,”慕容雪突然,
“其实昨晚在台下,我一直想笑。”
“笑什么?”
“笑你穿着拖鞋上台,笑你要回家睡觉,笑主持人一脸懵的表情。”
慕容雪,“但笑着笑着,我又有点想哭。”
林歌转头看她。
“因为我觉得……你终于做到了。”
慕容雪的声音很轻,
“做到了很多人想做但不敢做的事。在这个所有人都戴着面具的圈子里,你一直是你自己。”
林歌没话,只是放慢了脚步。
“所以我才会在台下笑,”
慕容雪继续,
“不是觉得好笑,是觉得……骄傲。”
巷子走到尽头,前面是宽阔的马路。
车流如织,霓虹闪烁。
“我送你回去?”慕容雪问。
“不用,”林歌,
“我走回去,不远。”
“那……晚安。”
“晚安。”
慕容雪转身要走,林歌突然叫住她:
“慕容雪。”
“嗯?”
“那个剧本,”林歌,
“我再看看。”
慕容雪眼睛亮了:“好。”
她走了几步,又回头:“林歌。”
“嗯?”
“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慕容雪想了想,
“谢谢你让我看见,人可以活得这么真实。”
她挥挥手,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林歌站在原地,看着她上车,车子驶入车流,尾灯渐渐远去。
他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初夏的暖意。
手机震动,是霍姐发来的消息:
“陈导团队把修改后的剧本发来了,我转发给你。另外,明有三个采访要推掉吗?”
林歌回复:“推掉。”
霍姐:
“就知道你会这么。对了,有个事跟你一下,金鹰奖主办方想请你当下一届的颁奖嘉宾,我帮你拒了。”
林歌:“嗯。”
霍姐:“还有,拖鞋品牌‘踏云’想找你代言,开价八位数。我看了下,他们家拖鞋确实舒服,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林歌:“不。”
霍姐:“行吧。早点睡,晚安。”
林歌收起手机,继续往前走。
路过一家便利店,他进去买了瓶水。
收银员是个年轻女孩,看见他,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你、你是林歌?”
女孩结结巴巴地问。
“嗯。”林歌点头。
“我看了昨晚的颁奖典礼!”
女孩激动地,
“你穿拖鞋上台太帅了!我、我能跟你合个影吗?”
林歌想了想:“可以。”
女孩赶紧拿出手机,凑过来自拍了一张。
拍完,她看着照片,脸都红了:
“谢谢!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林歌点点头,付了钱,拿着水走出便利店。
女孩在后面喊:
“林歌!做你自己就好!”
林歌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只是举起手挥了挥。
回到家,他洗了个澡,躺在床上。
打开手机,霍姐已经把修改后的剧本发过来了。
他点开,开始看。
这次看得比上次仔细。
剧本确实修改了很多,拍摄周期缩短到四个月,宇航员的戏份更加集中,地球部分的戏份做了精简。
编剧还特意加了一场戏:宇航员回到地球后,去了童年时钓鱼的那条河,在河边坐了一整。
剧本里写:
“他什么也没钓到,但夕阳西下时,他笑了。十年太空,一朝归来,河还是那条河,树还是那棵树。什么都没变,什么都变了。”
林歌看着这段文字,突然想起今晚慕容雪的话。
“那个故事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他关掉手机,闭上眼睛。
黑暗中,他仿佛看见了那个宇航员。
穿着厚重的宇航服,漂浮在太空站里,看着窗外的地球。
蓝色的星球缓缓旋转,白云缭绕,海洋泛着光。
然后画面一转,宇航员坐在河边,拿着鱼竿。
水面平静,浮漂一动不动。但他不着急,只是安静地等着。
等什么?不知道。也许等鱼上钩,也许等时间流逝,也许只是等一个答案。
林歌翻了个身,睡着了。
梦里,他也在钓鱼。
不是在河边,是在太空站里。
鱼竿伸向舷窗外,鱼线飘在真空里。
没有水,没有鱼,但他还是在钓。
钓什么?
不知道。
但他钓得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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