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图书馆到老宅院的路程不算近，步行需要二十分钟。午后的阳光虽然温暖，但走久了还是会让人感到疲惫，尤其是对病愈不久的温景然来。
刚走出两条街，她就觉得腿有些发酸，脚步也慢了下来。
陆星辞注意到她的变化，停下脚步：“累了？”
温景然诚实地点点头：“有点。”
陆星辞看了看四周，然后指向不远处的公交站台：“坐公交车吧，刚好有一路能到巷口。”
公交站台很安静，只有零星几个人在等车。温景然在长椅上坐下，轻轻揉了揉腿。陆星辞站在她身边，看着远处街道的车流。
秋日的午后，城市显得慵懒而宁静。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偶尔有落叶飘下，在风中打着旋儿，最后轻轻落在柏油路上。
公交车很快就来了。
车厢里人不多，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乘客。陆星辞刷了卡，带着温景然走到后排一个靠窗的双人座位。窗户半开着，微凉的风吹进来，带着街边吃摊隐约的香气。
温景然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陆星辞坐在她旁边。两人之间的距离很礼貌——不会太近让人尴尬，也不会太远显得生疏。刚好是一个手臂的长度，但如果车子颠簸，偶尔会碰到一起。
公交车缓缓启动，驶入车流。
窗外的景色开始流动——街道，店铺，行人，梧桐树。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暖洋洋地洒在腿上。温景然看着窗外，思绪却飘得很远。
她想起刚才在图书馆咖啡厅里，那杯拿错的茉莉花茶，想起陆星辞就着她喝过的位置喝下那口热巧克力时的样子，想起自己哼唱的那句歌词。
心里那点甜蜜的感觉还没有散去，反而因为此刻的安静和近距离，变得更加清晰。
她偷偷侧过头，看向陆星辞。
他正看着窗外，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他看起来很放松，一只手搭在前座的椅背上，另一只手放在腿上，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膝盖。
温景然发现，他今穿的这件浅灰色毛衣，衬得他的肤色很白，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清爽。毛衣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点锁骨，线条清晰而优美。
她的心跳又快了一拍。
就在这时，公交车转过一个弯，车身微微倾斜。温景然没坐稳，身体不自觉地往陆星辞那边倒去。她慌忙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抓住了他的手臂。
“抱歉……”她红着脸想松手，陆星辞却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坐稳。”他的声音很平静，手却很稳地扶着她，直到公交车重新驶入直道才松开。
但那触感还停留在温景然的皮肤上——温暖，干燥，有力。她的手腕处像被烫了一下，热意一直蔓延到心里。
接下来的路程，温景然不敢再乱动了。她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流动的风景。但身体的疲惫感却越来越明显——上午走了很多路，又在图书馆站了两个多时，此刻坐在温暖的车厢里，被阳光晒着，被轻微摇晃的节奏催着，困意如潮水般涌来。
她努力睁大眼睛，可眼皮越来越沉。窗外的景色开始模糊，变成一片流动的色彩。脑袋开始一点一点，像鸡啄米。
陆星辞注意到了。他侧过头，看着她强打精神却依然困倦的样子，轻声问：“困了？”
“嗯……”温景然迷迷糊糊地应道，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睡意。
“睡会儿吧。”陆星辞，声音很柔和，“到站了我叫你。”
温景然还想“不用”，可困意已经彻底占领了她的意识。她点零头，身体不自觉地往旁边歪去——这一次，不是车子的颠簸，而是纯粹的、无法抗拒的疲惫。
就在她快要倒下去的时候，一只手臂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温景然的脑袋，稳稳地靠在了陆星辞的肩上。
那一瞬间，两个人都僵住了。
温景然能感觉到他肩膀的轮廓，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皂角香，混着一点点图书馆的书卷气，和茉莉花茶的淡淡余味。他的肩膀很宽，很稳，靠着很舒服。
而陆星辞能感觉到她头发的柔软，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清香，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颈侧，带来细微的痒意。她的身体很轻，靠在他肩上，像一片羽毛，却重得让他心跳都乱了。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引擎的低鸣和偶尔的报站声。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陆星辞的身体一开始是僵硬的——他坐得笔直，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她的睡眠。但慢慢地，他放松下来。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然后重新看向窗外。
窗外的景色继续流动，但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那里了。
他的全部感官，都集中在肩上那份轻微的重量，和她清浅平稳的呼吸上。
温景然其实没有完全睡着。
她处在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能感觉到自己靠在陆星辞肩上，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能听见他平稳的心跳——隔着毛衣和衬衫，咚，咚，咚，像某种温柔的节拍。
她想起那首情歌的另一段歌词：
“如果爱情有声音\/我想就是公交车上的心跳\/你靠着我睡着\/我假装看窗外风景\/其实耳朵里都是你的呼吸声”
当时学这首歌时，她不太理解这句歌词。公交车上的心跳？那有什么好写的？
现在她懂了。
当一个人靠在你肩上睡着时，整个世界都会安静下来。窗外的风景会模糊，车厢里的嘈杂会远去，只剩下她的呼吸声，和你的心跳声。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最温柔的歌。
她不敢动，也不敢睁眼，怕打破这一刻的宁静，怕面对醒来后的尴尬。所以她继续假装睡着，放任自己沉浸在这份难得的、亲密的温暖里。
陆星辞也没有动。
他保持着那个姿势，任由她靠着。偶尔车子颠簸，他会下意识地收紧手臂，防止她滑下去。他的目光落在窗外，但什么都没有看进去。脑海里反复回响的，是刚才温景然哼唱的那几句歌词。
“你的味道像秋的风\/清爽里带着一点涩……”
她当时唱得那么轻，那么柔，像在诉一个秘密。而他听懂了——听懂了歌词，也听懂了歌词背后，她没有出口的话。
公交车一站一站地停靠，乘客上上下下。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但很快就移开了。在这个匆忙的城市里，两个少年靠在公交车上睡着，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但对陆星辞来，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有一个女孩靠在他肩上睡着。第一次觉得二十分钟的车程这么短，短到希望车子能一直开下去，永远不要到站。
他微微侧过头，看着她安睡的侧脸。
阳光透过车窗照在她脸上，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扇形的阴影。她的嘴唇微微张着，呼吸均匀而绵长。看起来那么安静，那么乖巧，像一只倦怠的猫。
他的心里涌起一种陌生的、柔软的情绪。
想要保护她。想要让她一直这样安稳地睡着。想要……时间停在这一刻。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进入深度放松休息状态。当前环境安全，身心处于舒适区。系统记录“深度放松睡眠”状态，持续将有助于体力恢复和精神放松。奖励：“疲劳恢复速度提升”，并标记“安全感环境达成”。】
温景然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但她没有在意。此刻的她，只想继续这样靠着，继续听那沉稳的心跳声，继续感受这份难得的、安心的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公交车开始减速。陆星辞知道，快到站了。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拍了拍温景然的肩膀：“醒醒，快到了。”
声音很轻，像怕吓到她。
温景然其实早就醒了，但此刻也只能装作刚醒来的样子。她揉了揉眼睛，直起身子，脸颊因为长时间靠在陆星辞肩上而微微泛红。
“到了？”她的声音还带着睡意，有点糯。
“嗯，下一站。”陆星辞，声音有些低。
温景然坐直身体，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但肩头残留的温度，和刚才那份亲密的记忆，却久久没有散去。
公交车缓缓靠站。
陆星辞站起身，让温景然先走。下车时，他下意识地伸手虚扶了一下她的后背，动作很自然，仿佛已经做过很多次。
站在站台上，午后的阳光依然温暖。温景然深吸一口气，觉得精神好了很多。刚才那短短的“瞌睡”，似乎真的驱散了不少疲惫。
“谢谢。”她声。
“谢什么？”陆星辞问。
“谢谢你……让我靠着。”温景然的脸又红了，“还有，到站叫我。”
陆星辞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嘴角很轻地弯了一下：“不用谢。”
两人并肩往巷子深处走去。影子被拉得很长，在身后紧紧依偎。
温景然想起刚才在公交车上，那份半梦半醒间的温暖。她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陆星辞，发现他也在看她。
目光相接的瞬间，两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同时移开视线。
但嘴角的笑容，却怎么也藏不住。
而那句情歌的最后一段，在温景然心里轻轻响起：
“如果这就是爱情的模样\/我愿公交车永远不到站\/让你靠着我肩膀\/听我的心跳为你\/多跳了整整三站”
她想，这首歌，她大概永远都不会忘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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