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仲，你倒是个趣人，还是个胆大包的趣人，在立地境面前还能如此自如的撒谎？光是有这份胆量就属实让人高看了。”
一道极为突兀的声音突然在文子仲脑海内响起，按理来，能在文子仲脑子里嗡嗡作响的唯有系统，但是眼下这富有感情的声音明显不是那个只有平淡机械调的系统。
面对这声音，嗯，文子仲决定装聋作哑，没听见。
他的神色没有因为脑中出现的声音，有一丝一毫的动摇，表面上依然在和在座的几位大领导聊着。
“文子仲，装聋可是行不通的，我都直呼你名了，你还想蒙混过关吗？”
文子仲对现实中正在讲话的领导，频频点头，表示自己听得认真。
“嘿，你要是这么搞，我可就把这事儿给在场的诸位了。老头子我一讲话可是很有含金量的，一出来你的秘密可就不保了。”
面对威胁，文子仲依旧无动于衷。
“油盐不进的子，不仅脑子鬼精鬼精的，这赖皮劲儿也是有水平啊。真打算一装到底啊，这通话可是除却你我二人之外，根本不会有人听见，不借机聊聊？”那声音明显不死心，继续道。
“林枢长这可就冤枉我了，我的话可都是发自真心啊。”文子仲在心底对突然出现的语言进行着回复，回复的是第一句。
“可算不装哑巴了？不过你刚刚什么？发自真心？不见得吧，我突然和你以这种方式交流，你居然能一点破绽都没有露出来，只有将谎当作呼吸一样自然的家伙才能做到吧？”林龙归表面上不动声色，继续用这种只有二人可知的方式进行着交流。
“林枢长此言差矣，我可不是那种将谎当作呼吸的程度。”
“不是？”
“不是，您可看我现在不是在与您坦诚相待吗？”
“呵，呼吸可以主动闭气，这么来，岂不是更符合了。”
“哦，那就当是这样吧。”
文子仲回复完这最后一句，心声便沉默了下去，面子上的交谈一点没有落下、一点没有顿滞。
文子仲的沉默，是林龙归没料到的。
在和文子仲见面后，他已经有三个没料到。
第一个没料到，是这子在一众大佬面前还保持着呼吸式撒谎，水平还如此之高。若不是自己道体特殊，恐怕也意识不到这子有撒谎的情况。
第二个没料到，是这子在被自己戳破后，居然在面上还能一点破绽不留，不仅下面的没看出来，就连自己身边作为同为立地境的袁忠居然也未曾察觉。他本来都替到时候愣神的文子仲想好了借口，结果没用上。
第三个没料到，是这子居然不聊了！这就不吭声了？不聊了？不问问自己是怎么发现破绽的？不谈谈什么交易、威胁？就和出门碰见熟人打了个招呼一样，打完招呼就掠过去了？
林龙归活了近百载，见过的无论辈还是老辈要么在立地境威压下战战兢兢，要么在被戳破心思后急于辩解，像文子仲这样“摆烂式沉默”的，还是头一个。
面上的交谈仍在继续，袁忠正询问着任皓禁制的后续排查进展，王胜斌在一旁补充着细节。
文子仲抬头，毫不顾忌的以紧张又激动的目光看着眼前的诸位领导，看上去听得真牵
实际上，他也确实听得真牵
文子仲这番做派，反而使林龙归有些犹豫。
没片刻，林龙归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识破你的？”
“林枢长乃是武道巨擘，大夏重器，有手段也是理所应当的。”文子仲回答道，回完这句话他便再无下文，继续保持了沉默。
林龙归还搁这等着呢，你倒是接着啊，问点啥啊，真就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呗？
“你就不怕我当场戳穿你？你那些关于‘赋进化’的法，漏洞可不少。”
“呵，看来林枢长这能力最多只能在某一刻确定对方是否在撒谎，并不能分辨出哪些是谎言，哪些是真实的，做不到分辨其中的内容。像林枢长您这种身怀异能的巨擘都做不到更细致的分辨，看来我比自己料想中的最坏情况很太多了。”文子仲这回的回答的内容总算多了些。
文子仲此话一出，林龙归有点懵，这子什么情况？问一句答一句，全程被动的情况下，自己一个活了快百载的老登被套了话了？
不对、不对、不对，不算被套话，只是推测出了自己一部分能力而已。
不过林龙归也不是一无所获，从刚刚文子仲的话，他已经推断出来文子仲撒谎如呼吸般自然的东西是“情绪”，这子时时刻刻都在伪装着自己的情绪，所以自己的感知才会一直有种真相被纱布罩住的感觉。
只不过这纱布有时厚，有时薄，总而言之是一直樱
之前这子撒谎像呼吸那着实是贬低他了，这个文子仲分明是撒谎如心跳，只要人还活着就一直在跳，一直在演。
“你倒会顺杆爬。不过你也别太得意，就算你话是真的，只有情绪是演的，但是只要我开口一句文子仲在撒谎，你觉得在场几位会怎么看？或者，你打算怎么面对一位因为被孩压了一头而恼羞成怒的立地境？”
“枢长笑了。您若真想戳穿，方才便不会只在我脑中开口——您既没当场点破，就明赋进化这事儿，您比我更在意它的后续走向。至于因为这点事就恼羞成怒，那属实很好笑了。”
“你脑子这么精，能不能猜到我接下来要干什么？”
“不能，我这终归只是聪明，枢长您定的可是大方略，我这点上不得台面的聪明就不献丑了。”
林龙归一顿，嘿，还谦虚上了，可是这是谦虚吗？我怎么感觉你子搁这儿装上了？
“行，你不愿意，那我给你划道儿你走不走？”
“都校”
……这一句“都斜给林龙归整得有些无语，啥叫都行啊？我问你“行不行？”，你给我回了个“？”，到底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啊。
林龙归被这声“都斜噎了好一会儿，他压下心头那点异样，继续传音：“我要你加入武枢，专门盯着赋进化这一事的线索——不用你冲锋陷阵，只需要把你察觉到的异常、想到的推测，直接报给我。”
“哦，不去。”
“你……不去？不去你什么都行啊！”林龙归差点给嘴破了戒，现在这孩都这么气饶吗？
文子仲却依旧稳坐如山，甚至还配合着现实里袁忠的问话，适时点头附和。
他在心底慢悠悠回：“枢长问‘划道儿你走不走’，我‘都携，是指‘走或不走都携，没一定走啊。”
这话听得林龙归差点没绷住脸上的慈和。
如此动静尽管细微，但是还是引起了袁忠的注意。
作为老战友，袁忠自然是知道林龙归那特殊道体的，也猜到了林龙归可能正在和文子仲正在聊。
但是这聊啥了啊，那给一位立地境带来情绪波动？难不成是因为想拉这个文子仲进武枢被人拒绝了？
不能啊，这孩子眼界浅，拒绝了就拒绝了呗，还能给你这位枢长带来情绪波动？
袁忠实在是猜不到什么情况。
袁忠目光在林龙归和文子仲之间扫了圈，终究没多问，只是将话题拉回苍教的话题上：“王署长，铁郡督署近期排查范围能不能再扩一圈？重点盯苍教余孽在周边城镇可能的落脚点。”
王胜斌连忙应下，齐玄策和牛爱国也是附和着，表明自己一定会全力支援铁郡。
“你子倒是会钻字眼！武枢是什么地方？多少武道修士挤破头想进，你倒好，一口就拒了？”
“武枢管着整个大夏的事儿，甚至有时候还有外面的事，来回跑得太勤快了，我这人嫌累、懒，怕给您添麻烦。”文子仲在心底回话，面上还不忘对着袁忠的话点头附和，那副认真听训的模样，连牛爱国都暗赞了句不怯场、沉得住气。
“我……你搁铁郡到处跑得还少吗？”林龙归自然是知道文子仲这一段时间的经历的，到处跑。
“铁郡，近。”
“……”
林龙归被这“铁郡，近”的理由堵得没了脾气，传音里都带上零哭笑不得的意味：“合着你子还是个‘宅家修士’？武枢给你的权限，足够你在大夏境内横着走，要资源给资源，要人手调人手，就为了省点路，你都不稀罕？”
“不是不稀罕，而是树大招风。”
文子仲的算是实话，在地方出名和在大地方出名那可不是一码事。
武枢虽然资源多，但是强者也多，虽然提升快，但是强者扎堆保不齐出点什么事，还是先在下面苟一苟吧，咱这叫藏龙在野。
“你子玉州友谊赛不是挺嚣张的吗？”
“我在铁郡之内再怎么出名，最多不过两州之地。但是您要是带我直接升到武枢，那名头可就大发了。此出名和彼出名不能一概而论。”
“行，不逼你进武枢。但有件事，你得应下来。”林龙归这次语气松了些，想必是理解了。
“枢长您。”
“往后不管是查苍教，还是再撞见‘赋进化’的苗头，每隔三，给我递份消息——不用多详细，哪怕就一句没动静也校消息直接发我私人信道，旁人不会知道。”
“那枢长您记得多给我拨点经费。”
“……你子拒了武枢的差事，转头就跟我提钱？”
“穷，弱，又穷又弱。”文子仲用了六个字做解释。
“协…”
二人在无人知晓之处拆开了一番激烈扯皮，直至本次见面结束时，才最终确定，给文子仲日后高高的经费定下流子。
至此，“财神爷”，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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