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浆摊的热气裹着葱花味扑在脸上，许光建刚咬下一口油条，手机就在裤兜里震动起来。屏幕上“刘成直三个字跳动着，他用纸巾擦了擦手指接起：“刘大哥。”
“光建啊，我到人民医院门口了，你在哪呢？”电话里的声音带着点急促，背景里有汽车鸣笛的声响。
“在对面的豆浆摊，马上就来。”许光建把最后半根油条塞进嘴里，抓起放在旁边的药箱——里面装着银针和祝由符，还有他连夜配的驱寒药膏，“药都备好了，随时能走。”
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窗降下，刘成中正对着后视镜整理领带。他今穿了件深灰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连皮鞋都擦得能照见人影。“快上车，江书记特意推了早会等咱们。”
许光建拉开车门，一股淡淡的古龙水味扑面而来。“江书记女儿的病，你再跟我。”
他把药箱放在腿上，指尖摩挲着箱角的金环——这是爷爷传给他的。
“具体不清楚，只知道从雪地里救出来后就垮了。”
刘成中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着，“去了好多大医院，ct、核磁共振做了个遍，啥也查不出来。西医没病，中医体虚，就这么耗着。”
车窗外的树影飞速后退，许光建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左脸颊的胎记在阳光下有点明显。
他突然想起郑圣勇，那孩子总他的胎记像朵乌云里的太阳，现在想来，倒也有点像。
“前面就是别墅区了。”刘成中放慢车速，指着远处的铁门，“里面住的都是市里领导，保安认识我，不用登记。”
果然，穿黑色制服的保安看到车牌，直接升起了栏杆。许光建注意到岗亭里的监控摄像头正对着他们，墙角还有两个隐蔽的摄像头，连花丛里都藏着感应器。“防卫挺严。”
“去年有上访户闯进去过，后来就加了三倍保安。”刘成中拐进一条林荫道，路边的玉兰树开得正盛，“江书记住三号院，门口有棵老槐树，据还是当年建别墅时特意留下的。”
别墅的铁门是雕花的，上面缠着常青藤。开门的保姆穿着粉色围裙，围裙上绣着朵雏菊。“刘市长来了，江书记在客厅等呢。”
她接过许光建的药箱，手指在碰到箱锁时顿了顿——大概是觉得这旧木箱子跟周围的精致摆设不太搭。
客厅里的水晶灯亮得晃眼，许光建刚走进来，就听见沙发上传来咳嗽声。
江海涛正靠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个紫砂杯，杯壁上的茶渍印着圈淡淡的痕迹。他抬起头时，许光建注意到他眼角的细纹里藏着红血丝，大概是经常熬夜。
“成中来了。”江海涛的声音带着点沙哑，目光在许光建脸上停了两秒，又转向刘成中，“这位是？”
刘成中刚要开口，旁边突然传来个慢悠悠的声音：“江书记，这位就是你的神医？看着比我家孙子还年轻呢。”
话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衬衫的第三颗扣子崩开零，露出里面的白色背心。
他手里把玩着串紫檀手串，每颗珠子都被盘得油亮，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这是覃秘书长。”刘成中介绍时，嘴角绷得紧紧的，“覃秘书长负责市委的日常工作，跟江书记搭档好几年了。”
覃建没起身，只是抬了抬下巴：“我叫覃建。这位兄弟看着面生，在哪家医院高就？”
“人民医院。”许光建的目光落在覃建身边的老者身上。那老人穿着青色对襟褂子，袖口绣着暗纹，手里的拐杖是紫檀木的，杖头雕着个葫芦。
最特别的是他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指甲缝里一点污垢都没营—真正的老中医都讲究这个。
“这位是余老。”覃建终于站起身，拍了拍老者的肩膀，“余老可是我们省的活招牌，年轻时给老首长看过病，现在退休了，一般人请都请不动。”
余老微微颔首，目光在许光建脸上扫了一圈，最后停在他的药箱上：“兄弟也是医生？看病也有些年头了。”
“不，刚从学校毕业出来，新手新手。”许光建刚完，就听见刘成中轻轻咳嗽了一声——他正用眼神示意自己别多话。
江海涛的妻子端来水果，盘子是水晶的，里面的葡萄颗颗饱满，像紫色的玛瑙。“余老，您看燕这病，今能有办法吗？”
她的手指在葡萄上捏了捏，却没摘下来，指关节有点发红，像是经常用力攥东西。
余老拿起颗葡萄，对着光看了看：“我刚才听覃秘书长了症状，应该是寒湿入体。等下看看孩子，扎几针，再贴副膏药，应该能缓解。”
覃建立刻接话：“余老的膏药可是秘方，上次张局长的老寒腿，贴了三副就好了，现在去打羽毛球。”
他瞥了刘成中一眼，嘴角带着点得意，“本来想昨就带余老来，怕江书记休息不好，特意选了今。”
刘成中的手指在膝盖上掐出个红印。许光建看在眼里，突然觉得这客厅里的空气有点闷。
“燕呢？”江海涛终于开口打破沉默，“让她出来见见医生。”
保姆刚要转身，覃建突然：“不急。余老刚到，先喝杯茶歇歇。再这位兄弟也是医生，不如先听听他的看法？”他这话听着客气，眼神里却带着点试探。
许光建知道他是想看自己出丑。他没直接回答，而是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老槐树：“这树有三十年了吧？树干上有个树洞，里面应该住着松鼠。”
江海涛愣了愣：“你怎么知道？去年冬确实看到有松鼠在树上跑。”
“树的朝向是东南，光照足，又靠着水池，水汽重，最适合松鼠做窝。”
许光建转过头，目光落在墙上的照片上——那是江燕滑雪的照片，穿着红色滑雪服，笑得露出两颗虎牙，
“人跟树一样，受了寒，就得先找到寒气在哪。燕是在雪地里受的寒，寒气应该在脊椎里，所以才会全身疼。”
余老笑了笑：“兄弟看得挺准。不过寒气入体容易，出来难，光找到位置没用，还得有法子排出来。”
“我带了银针和驱寒膏。”许光建打开药箱，银针在灯光下泛着银光，“银针能通经络，药膏能拔寒气，双管齐下。”
覃建突然笑了：“年轻人有干劲是好，但治病不是赌气。余老治这种病治了几十年，经验比你吃的米都多。”
刘成中刚要话，江海涛抬手制止了他：“都别争了。燕的病拖了这么久，多个人看看也好。余老先看，许医生在旁边参谋，怎么样？”
余老点零头：“可以。治病不分先后，能治好病就是好医生。”他起身站起来，“带我去看看孩子吧。”
许光建合上药箱时，注意到覃建正用眼神给余老使眼色。
他心里冷笑一声——看来这场治病，不光是为了江燕，更是刘成中和覃建的较量。只是不知道，这位余老的医术，到底有没有他的那么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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