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光建呆坐在堂屋的旧木椅上，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父亲的遗像摆在供桌上，黑白色的照片里，许大山笑得憨厚，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岁月的痕迹。
母亲刘谋菊坐在他对面，眼眶红肿，原本乌黑的头发此刻也显得有些凌乱，几缕发丝贴在布满泪痕的脸颊上。
“光建，你爸走得突然，有些事，是该告诉你了。”
刘谋菊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她用粗糙的手背擦了擦眼角，那双手因为常年劳作，指关节有些变形，布满了细密的老茧。
许光建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望着母亲，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父亲的丧事刚办完，乡村里帮忙的乡亲们刚散去，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纸钱和香烛的味道，让他心里堵得难受。
“你之前问起的那千年雌雄灵芝，”刘谋菊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这事得从你前世爷爷那辈起。”
许光建的身子微微一震，他知道，母亲接下来要的，一定是关乎父亲死因的关键。他挺直了背脊，认真地听着。
“当年，你爷爷刘济舟和他弟弟刘济云，继承了祖上的行医事业。”刘谋菊缓缓开口，思绪仿佛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他们父亲临终前，把一对千年雌雄灵芝分别交给了两兄弟保存。老人家，将来要是有人能研究出长生药物，就把这两株灵芝拿出来种植，将种植出的灵芝加入药物里，人吃了就能长寿，还不会生病。”
许光建眉头微蹙，他从未想过这灵芝还有如此来历。“那后来呢？”他忍不住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后来战乱就开始了，”刘谋菊的眼神黯淡下来，“两兄弟在逃难中走散了。你爷爷刘济舟去了上海，而外公刘济云则辗转到了贵川。为了躲避战乱，刘济云改名叫刘济安，带着儿子在贵川一带行医维持生计。”
她顿了顿，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手指因用力而微微蜷缩，继续道：那时候日本兵入侵独山，有个叫腾野一郎的日本名医，长着一张瘦削的脸，眼睛里总透着阴鸷的光，他带着一队日本兵闯进了刘济云家里。
当时他儿子刘胡才十多岁，那孩子生得虎头虎脑，浓眉大眼，性子像头倔驴。腾野一郎一眼就盯上了墙角那个上了锁的红木箱子，用生硬的中文喊着要打开。
刘胡死死抱着箱子，脸蛋涨得通红，大声骂着：“你们这些强盗，休想碰我家的东西。”
腾野一郎被激怒了，他身后的日本兵立马冲上去，一把将刘胡拽开。
那孩子摔在地上，胳膊擦出了血，却还是挣扎着爬起来，又扑过去护着箱子。一个日本兵不耐烦了，端起枪托就往他身上砸。
刘胡疼得咧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依旧死死咬着牙，不肯让开。刘济云妻子也上来找他们评理。
腾野一郎冷笑一声，拔出腰间的军刀，寒光一闪，就……就那样夺走了孩子的性命。
刘济云的妻子扑上鬼子，手也被砍了一刀，昏死过云。
刘谋菊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个字时，几乎是哽咽着吐出来的，她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仿佛又看到帘年那惨烈的一幕。
“什么？”许光建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木椅发出“吱呀”一声抗议，“那些畜生！”
他的脸上满是愤怒，拳头紧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额头上的青筋也突突地跳着。
刘谋菊看着儿子激动的样子，叹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刘济云当时正好去邻村给人瞧病，等他背着药箱匆匆赶回，推开家门就看到儿子与妻子倒在血泊里。
红木箱子也不见了踪影。他当时就像被抽走了魂魄，愣在原地好一会儿，然后猛地平儿子身边，抱着那渐渐冰冷的身体，哭得撕心裂肺。
那哭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听着都让人揪心，刘济云见妻子还活着，忙把她抱到屋里，给她医治。
那深夜，刘济云用布擦干净儿子脸上的血污。独自把儿子的尸体埋了。
他平日里行医救人，手上从没有沾过血，可那，他揣着一把祖传的手术刀，那刀身薄而锋利，是祖上传下来给人做手术用的。
他借着月光，像一道影子似的潜入了日本兵的驻地。
腾野一郎正得意地拿着那株雄灵芝在灯下观察，那灵芝通体紫红，形状像只展翅的鸟儿，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刘济云瞅准机会，猛地冲过去，手里的手术刀直刺腾野一郎的喉咙。
腾野一郎反应也快，急忙躲闪，可还是被划到了脖子，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他捂着脖子，惊恐地看着刘济云，没等喊出声，就倒在霖上。
刘济云来不及多想，抓起桌上的灵芝，塞进怀里，转身就往外跑。日本兵被惊动了，到处都是枪声和喊叫声。
他熟悉地形，在夜色的掩护下，钻进了旁边的树林，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家。
之后，他就把灵芝藏在了贵川这边一个隐蔽的山洞里，那山洞入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着，不仔细找根本发现不了。
许光建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他问道：“那您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是解放后才出生的，”刘谋菊解释道，“这些事都是时候听母亲的。刘济云是我的亲父亲，就是你外公，他后来一直守着那个藏灵芝的秘密，直到去世。
许光建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家和这雄灵芝有着这么深的渊源。他沉默了片刻，又想到了父亲，“那我爸……”
提到许大山，刘谋菊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你爸心里其实一直都清楚这事儿。他知道你在研究长生疫苗，打心底里支持你，觉得这事儿能造福全人类。”
她擦了擦眼泪，声音哽咽：“他也知道大山深处的山洞里有野兽出没，怕你去找灵芝会有危险。所以，他就自己一个人扛着锄头上山，想把那千年雄灵芝找回来给你。可谁知道……谁知道会遭遇不测……”
许光建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他终于明白父亲为什么会突然去深山，为什么会丧命。
原来父亲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为了那长生疫苗的研究。他趴在桌子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哭声在堂屋里回荡。
刘谋菊走到儿子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背，自己也泣不成声。
过了好一会儿，许光建才渐渐平静下来。他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母亲：“妈，我去山洞里看过，那里早就没有灵芝了，只有一个空箱子。”
刘谋菊愣住了，脸上满是诧异：“空箱子？怎么会这样？你外公当年藏得很隐蔽啊。”
“肯定是被攘走了。”许光建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爸为了这灵芝丢了性命，我一定要把它找回来，完成爸的心愿，也完成太爷爷他们的心愿。”
他站起身，走到父亲的遗像前，深深鞠了一躬。“爸，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到灵芝，研制出长生疫苗，不辜负您的期望。”
阳光依旧照在堂屋里，许光建的身影在地上拉得很长。他知道，寻找灵芝的路一定充满艰险，但他没有丝毫退缩的念头。
父亲的死像一盏明灯，照亮了他前行的道路，也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目标。
刘谋菊看着儿子坚毅的侧脸，心里既心疼又欣慰。
她知道，儿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担当。她轻轻道：“光建，找灵芝的事别急，得从长计议。你爸在有灵，也不会希望你出事的。”
许光建转过身，看着母亲，点零头：“妈，我知道。我会心的。您放心，我一定会把灵芝找回来。”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远处的青山连绵起伏，那藏着秘密的山洞就在其中某座深山里。他的心里燃起了一团火，那是对父亲的思念，也是对未来的执着。
他知道，一场新的征程，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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