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钟长河站在办公楼的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烫金的《全省经济发展白皮书》。玻璃映出他鬓角新添的白发，这个月刚满五十岁的新任省长，眼下有着掩不住的青黑。办公桌上摊开的文件还留着钢笔尖划过的痕迹——城乡居民收入比3.2:1的数字被重重圈出，墨迹几乎要透纸背。
秘书轻叩门扉时，他正望着远处cbd璀璨的际线出神。那些直插云霄的摩大楼像一柄柄利剑，将暮色切割成流光溢彩的碎片。而记忆深处，故乡村口那棵老槐树的剪影突然浮现，皲裂的树皮上还刻着他教育调研报告。年轻秘书将文件放在案头，注意到省长手中那份农业厅简报上，空心化三个字被红笔反复勾勒。窗外的霓虹在文件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极了我此刻不少年时丈量身高的刻痕。
钟省长，这是您要的乡村平静的心境。
深夜的办公室只剩下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钟省长，这是您要的乡村数据时，钟长河突然攥紧了拳头，钢笔在纸上洇出墨团。二十年前在乡少年时丈量身高的刻痕。
钟长河猛然记起那个当年总穿着打补丁衣服抄写教案的男孩。
手机震动打断了思绪，屏幕上跳动着的名字。钟长河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气：娘，您老早点歇着。听筒那头传来苍老的声音：三啊，村西头老王家孙子又出去打工了，村里学就剩五个娃了...母亲的絮叨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直到挂羚话，耳边似乎还萦绕着老家土坯房里那口老座钟的滴答声。
凌晨三点，钟长河披上外套走到走廊尽头。整栋省政府大楼只有他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像茫茫黑夜中一座孤独的灯塔。远处施工工地上塔吊的探照灯扫过夜空，与他记忆中故乡夏夜的萤火虫奇妙地重叠在一起。那个曾在田埂上追逐流萤的少年，何曾想到有一会站在这里，背负着千万农民的期盼。
办公桌上，两份文件静静躺着。钟长河的手指在两份文件间犹豫片刻，最终落在了后者上。他想起三前在山区考察时，那个背着背篓走两时山路去上学的姑娘，冻得通红的脸上，那双眼睛却亮得像山涧的星星。
边泛起鱼肚白时，钟长河在笔记本上写下：让每个山里娃都能看见山外的世界。钢笔尖划破纸面的瞬间，他仿佛听到无数声稚嫩的读书声，正从八百里秦川的沟壑中，从大巴山深处的炊烟里，汇聚成时代的洪流。
秘书推门进来准备打扫卫生时，发现省长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花白的鬓角在晨光中泛着霜色。摊开的笔记本上，最后一行字墨迹未干：明日，赴山区调眩窗外，第一缕阳光正越过鳞次栉比的高楼，照亮了城市的轮廓，也照亮了远山如黛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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