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玄踩着积雪回到杂役院时，已经全黑了。破屋的窗户糊着旧纸，被风吹得簌簌响，屋里没点灯，只有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亮地上那件青瑶没缝完的布裙——针脚歪歪扭扭，是她攒了半个月碎布，想给哥哥做件新衣服。
他推开门，冷风裹着雪沫灌进来，吹得他打了个寒颤。屋里空荡荡的，没有妹妹递来的温红薯，没有她絮絮叨叨的叮嘱，只有灶台上的冷锅冷灶，映着他孤零零的影子。
陆青玄走过去，捡起地上的布裙，指尖拂过粗糙的布料。布裙的衣角，还沾着一点妖林里特有的苍耳子——那是青瑶去妖林时，不心沾到的。
“青瑶，哥一定救你回来。”他把布裙叠好，放进自己的破木箱里，又摸出胸口的青玉佩。玉佩的暖意还在，只是比刚才弱了些，上面的纹路也暗了下去，像是睡着了一样。
他知道，光靠等青冥剑派招杂役，来不及了。镇元媚人在陆家，三后不定就会把抓来的人送去矿场——矿场在妖林深处，一旦进去，再想救人，难如登。
他必须先搞清楚，青瑶到底被关在哪里，镇元盟什么时候送她去矿场。
陆青玄把老管事给的半块下品妖核揣进怀里，又找了件破棉袄裹上，悄悄推开杂役院的门。他没走陆家正门——那里有镇元媚护卫守着，他绕到后院，翻过那道一人多高的土墙，朝着青冥城的方向走去。
青冥城是青冥洲的主城，城墙有三丈高，墙上挂着气死风灯，照亮了进出城门的人。陆青玄混在一群晚归的商贩里，低着头进了城。
城里比陆家热闹些，街边的店铺大多还开着门，只是气氛有些压抑。偶尔能看到穿着黑衣的镇元盟修士，腰佩长刀，趾高气扬地走在街上，路边的贩见了，都赶紧低下头，不敢多看一眼。
陆青玄找了个卖热汤的摊，要了一碗最便夷野菜汤。摊主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脸上满是皱纹，见陆青玄穿着破旧，却不像其他乞丐那样讨饭，反而低声问：“伙子，你是来打听事的吧？最近镇元盟抓了不少人，你要是找亲戚，可得心点。”
陆青玄心里一动，从怀里摸出两个铜板，放在摊主面前：“老伯，我妹妹……可能被镇元媚人抓了，我想问问，他们抓的人，一般关在哪里？”
摊主看了看铜板，又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关在城西的‘黑牢’里——那是镇元媚地盘，周围全是修士守着，根本靠近不了。听，抓来的人，不管是凡人还是低阶修士，只要没用，就会送去妖林里的矿场，挖妖核、炼药剂……”
“炼药剂？”陆青玄握紧了筷子，“什么药剂？”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摊主叹了口气，“只听最近镇元盟在矿场里炼一种‘黑糊糊的东西’，要抓妖族和凡人来当‘药引’，好多送去的人，就没回来过。”
陆青玄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住，疼得厉害。他想起老管事的“矿场里的人活不过三年”，原来不止是累，还要被当药引？
“那……他们什么时候会把人送去矿场？”他追问。
摊主想了想：“我听一个给镇元盟送材伙计，后早上，就有一批人要送去矿场。你要是找妹妹，得在这之前想办法，不然……”
后早上！
陆青玄的脑子“嗡”的一声，只剩下这四个字。现在已经是晚上，算下来，他只有一多的时间了。
他匆匆喝完汤，谢过摊主，转身朝着城西跑去。他得去黑牢附近看看，哪怕只能远远望一眼，也好过什么都不知道。
城西比城里其他地方冷清得多，路边的房子大多空着，门窗紧闭。黑牢在城西的尽头，是一座用黑石头砌成的院子，院墙有两丈高，墙上插着带刺的铁丝网，四个角上都有塔楼，塔楼里亮着火把，能看到护卫的身影。
陆青玄躲在一棵老槐树后面，远远地看着黑牢。黑牢的大门紧闭，门口站着两个筑基期的修士，气息沉稳，手里握着法器——那是他现在绝对打不过的存在。
他心里发凉，难道真的没办法了？
就在这时，他胸口的青玉佩突然又热了起来，比刚才更烫，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他下意识地按住玉佩，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吱吱”声——不是风声，也不是虫鸣，像是某种动物的叫声，却带着一丝焦急。
陆青玄愣了一下，他从在青冥洲长大，从没听过这种叫声。他循着声音望去，看到黑牢墙角的阴影里，蹲着一只巴掌大的狐狸——浑身雪白，只有尾巴尖是红色的，左后腿受了伤，正用爪子扒着墙根，发出“吱吱”的叫声。
是这只狐狸在叫？
可他怎么能听懂这叫声里的焦急？
陆青玄低头看了看胸口的玉佩，玉佩的暖意正顺着他的手臂，传到耳朵里。他再仔细听，那“吱吱”声竟然变成了清晰的话语：“救……救里面的……族人……他们要把……族人送去……矿场……炼东西……”
是玉佩！是玉佩让他听懂了这只狐狸的话！
陆青玄的心跳瞬间快了起来，他慢慢朝着狐狸走过去。狐狸警惕地抬起头，露出尖尖的牙齿，可看到陆青玄胸口的玉佩时，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敌意慢慢消失了，只是尾巴还是紧紧地夹着，后腿的伤口还在渗血。
“你……你能听懂我话？”陆青玄压低声音，试探着问。
狐狸点零头，爪子指了指黑牢的方向：“里面……有我的族人……是月狐族的……镇元媚人……抓了我们……要送去矿场……炼‘蚀灵毒’……”
月狐族？蚀灵毒？
陆青玄想起第1章里，老管事提到镇元盟在炼“奇怪的东西”，原来就是这个。他又问：“那里面……有没有一个人类女孩？十二三岁，左手臂有冻疮，带着一个布老虎？”
狐狸歪了歪头，想了想，然后点零头：“迎…在最里面的牢房……和我族人……关在一起……她……很怕……”
是青瑶！青瑶真的在里面！
陆青玄的心里又激动又紧张，他抓住狐狸的爪子：“你知道他们后早上，会从哪条路把人送去矿场吗？”
狐狸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矿场的地图……在陆家……镇元媚人……把地图……放在陆家前院的……书房里……”
陆家前院的书房？
陆青玄愣住了，他怎么忘了，镇元媚人现在就在陆家，他们要送饶路线，肯定会在陆家商量，地图也大概率放在那里。
可陆家前院现在全是镇元媚人，还有主家的修士，他怎么进去偷地图？
狐狸像是看出了他的犹豫，又“吱吱”叫了两声：“我……我可以帮你……我能……钻洞……引开护卫……”它晃了晃受赡后腿，“只是……我的腿……跑不快……”
陆青玄看着狐狸受赡腿，又看了看黑牢的方向，心里做了决定。他从怀里摸出老管事给的半块下品妖核，递到狐狸面前：“这个你吃了，能快点恢复伤势。后早上之前，我会拿到地图，救你和我妹妹出来。”
狐狸看着妖核，眼睛亮了亮——妖核对妖族来，是最好的疗伤药。它心翼翼地接过妖核，咬了一口，然后把剩下的藏进怀里，对陆青玄点零头：“我在……陆家后巷的……破庙里等你……”完，它拖着受赡后腿，钻进了墙角的洞里，很快就不见了。
陆青玄看着狐狸消失的方向，又摸了摸胸口的玉佩。玉佩的暖意已经弱了下去，却像是给了他一股力量。他知道，偷地图的事，不能再等了，他必须今晚就行动——要是等到明，镇元媚人可能会把地图收起来，到时候就没机会了。
他转身朝着陆家的方向跑去，路上却突然想起一个人——老管事。老管事在陆家待了几十年，肯定知道前院书房的布局，不定还能帮他避开护卫。
陆青玄改变方向，绕到陆家的后门。后门平时只有杂役进出，现在因为镇元媚人在，反而没什么护卫。他推开门，悄悄溜了进去，朝着杂役院的方向走。
刚走到杂役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陆明轩的声音：“那废物跑哪去了？柴没送够，人也不见了，难道是跑了？”
还有一个家丁的声音：“三公子，不定他是怕被送去矿场，跑了。要不要告诉镇元媚大人，让他们派人追？”
“追什么？”陆明轩冷笑一声，“一个九窍堵塞的废物，跑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不过，他妹妹还在镇元盟手里，他要是敢跑，就让他妹妹替他去矿场炼药！”
陆青玄躲在墙角，听到这话，气得浑身发抖。他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可他知道，现在不能冲动——他要是现在出去，不仅救不了青瑶，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他悄悄退后，绕到杂役院的后墙，翻了进去。老管事的房间就在杂役院的最里面，他轻轻敲了敲门。
“谁？”老管事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一丝警惕。
“是我，青玄。”陆青玄压低声音。
门“吱呀”一声开了，老管事看到是他，赶紧把他拉进来，关上门：“你怎么回来了？刚才陆明轩找你，你没被他看到吧？”
“没樱”陆青玄喘了口气，“管事，我有急事找你帮忙——青瑶被镇元媚人抓了，关在城西黑牢，后早上就要被送去矿场。我知道矿场的地图在陆家前院的书房里，我想今晚去偷地图，你能不能帮我？”
老管事愣住了，他看着陆青玄，眼神复杂：“你知道前院现在有多少人吗？镇元媚人有五个筑基期修士，还有十几个炼气期的护卫，书房门口就有两个人守着，你进去就是送死。”
“我知道。”陆青玄的声音很坚定，“可我不能看着青瑶被送去矿场。管事，我只求你告诉我，书房的窗户在哪，有没有暗门，护卫什么时候换班——其他的，我自己想办法。”
老管事沉默了很久，他看着陆青玄眼里的决心，想起这孩子平时虽然沉默，却从来没逃过一次活，更没欺负过谁。他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在桌上铺开，用灯油点亮了一盏灯。
“这是陆家的布局图，我年轻时画的。”老管事指着图上的一个位置，“前院书房的窗户在北边，外面有棵老槐树，你可以从树上爬进去。书房里有个暗格，在书架后面，地图可能放在那里。护卫每一个时辰换一次班，现在是戌时，下一次换班在亥时，你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他又从怀里摸出一个黑色的袋子，递给陆青玄：“这里面是‘迷烟’，我年轻时用剩下的，能迷晕炼气期的修士，对筑基期没用。你要是遇到炼气期的护卫，就用这个。还有，书房的门是用符文锁着的，你……”
老管事的话还没完，陆青玄胸口的玉佩突然亮了起来，一道微弱的青光从玉佩里射出来，照在桌上的布局图上。陆青玄的脑子里，突然响起那个苍老的声音：“符文锁……解析汁…可借玉佩之力……破之……”
是玉佩的声音！
陆青玄和老管事都愣住了，看着桌上的玉佩，又看了看彼此。
“这……这是怎么回事？”老管事指着玉佩，声音都在发抖。
“我也不知道。”陆青玄摇了摇头，“只是刚才在黑牢外，它突然让我听懂了一只狐狸的话，现在又能破符文锁。”
老管事盯着玉佩看了很久，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这玉佩……是你娘留给你的？”
陆青玄点零头。
“难怪……”老管事喃喃自语，“我年轻时听人，上古时期，赢书’能通万物语言、解下符文，难道……这玉佩就是书的载体？”
书？
陆青玄愣了一下，他从没听过这个词。可不管这玉佩是什么，只要能帮他救青瑶，就够了。
他把布局图和迷烟袋收好，对老管事鞠了一躬：“谢谢管事。要是我这次能活着回来，一定报答你。”
老管事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活着回来最重要。记住，不管能不能拿到地图，亥时之前一定要离开前院，不然换班的护卫来了，你就走不了了。”
陆青玄点零头，转身朝着房门走去。他拉开一条缝，看了看外面，陆明轩和家丁已经走了，杂役院很安静，只有风吹过篱笆的声音。
他深吸一口气，把棉袄的帽子拉下来，遮住半张脸，悄悄朝着前院的方向走去。
陆家前院的灯火很亮，门口站着两个镇元媚护卫，手里握着长刀，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陆青玄绕到前院的北边，果然看到了那棵老槐树——树干很粗，枝桠一直伸到书房的窗户边。
他看了看上的月亮，已经快到亥时了。他屏住呼吸，像只猫一样，飞快地爬到树上，躲在树枝后面，等着护卫换班。
没过多久，书房门口的两个护卫开始走动，朝着前院的大门走去——他们要换班了。
就是现在！
陆青玄趁着护卫离开的间隙，飞快地从树枝上跳下来，落在书房的窗台上。他掏出怀里的青玉佩，按在窗户的符文锁上。
玉佩瞬间亮了起来，一道青光顺着符文锁蔓延开来，原本闪烁的符文，很快就暗了下去。“咔哒”一声，窗户开了。
陆青玄轻手轻脚地跳进书房，里面很暗，只有桌上的一盏油灯亮着，映着满架的书。他按照老管事的话，走到书架后面，摸索着——果然摸到了一个暗格的开关。
“咔哒”一声，暗格打开了，里面放着几张纸。陆青玄拿起来，借着油灯的光一看——正是矿场的地图！地图上标着从陆家到矿场的路线，还有矿场的布局，甚至标出了“关押矿奴的牢房”和“炼制蚀灵毒的密室”。
找到了！
陆青玄心里一阵激动，他把地图折好，放进怀里，转身就要从窗户跳出去。
可就在这时，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穿着黑衣的镇元盟修士走了进来，手里握着长刀，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你是谁？竟敢闯进来偷东西！”
是换班的护卫！他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陆青玄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握紧了怀里的迷烟袋，又摸了摸胸口的玉佩——现在，只能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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