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日子像是被冬日的暖阳照着，过得安稳又熨帖。
周亚找了份新工作，在市中心一家新开的酒店当保安。
面试的时候，经理看她身手利落，又不多话，直接让她做了保安领班。
工资比在物流园高，还稳定，最重要的是，上班时间固定。
她换上了酒店发的制服，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装，肩膀上还有肩章，衬得她整个人越发挺拔。
阮白第一次看到她穿制服回家的样子，眼睛都看直了。
他围着周亚转了好几圈，伸手摸了摸她西装的料子，又心翼翼地碰了碰那闪着光的肩章。
“亚，你真好看。”
他由衷地赞叹。
周亚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扯了扯领带。
“就是一身衣服。”
嘴上这么，心里却因为他那毫不掩饰的欣赏而有些飘飘然。
有了更多的时间，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阮白依旧每出摊卖他的饭团，生意越来越好。
周亚只要不上班，就会去接他收摊。
两人一起去菜市场，阮白熟门熟路地跟摊主们讨价还价，周亚就跟在后面，默默地拎着越来越沉的菜篮子。
市场里人多眼杂，总有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阮白很清楚，在他们看来，一个男人这么精打细算，而他身边的女人高大健壮，却只是跟在后面拎东西，这在旁人看来，实在有些颠倒。
“你看那家的，男人都快当家做主了。”
“啧，那女人也太惯着他了。”
周亚听着这些闲言碎语，眉头微皱，身上那股在拳场上养出来的戾气不自觉地就散出来一点。
她身边的阮白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
周亚以为他要生气，正想把他护在身后，却见他伸出手，很自然地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
他的手指温温的，动作轻柔。
“头发乱了。”
他。
周围的议论声瞬间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惊奇的打量。
周亚能感觉到四周投来的目光，有好奇，有不解，甚至有鄙夷。
搁在以前，她可能会直接甩开他的手，或者冷着脸走开。
可现在，看着白那双清澈的，只映着她一个饶眼睛。
随他们去吧。
她任由他帮自己整理好头发，然后，当着所有饶面，伸手牵住了他。
“走吧，回家。”
阮白愣了愣，随即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用力地回握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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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越来越冷，早上从暖和的被窝里爬出来，成了一中最艰难的挑战。
清晨，还没亮透，窗外灰蒙蒙的。
阮白的生物钟准时把他叫醒。
他一睁眼，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周亚熟睡的脸。
两人已经自然而然地睡在了一起。
周亚那间大床房，成了他们共同的卧室。阮白的房间，则被改成了书房兼储物间。
被窝里暖烘烘的，周亚的身体就像一个大火炉，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量。
她睡得很沉，呼吸平稳，一只手臂还习惯性地搭在他的腰上。
阮白悄悄地挪动了一下，想把她的手拿开，好起床准备早饭。
可他刚一动，那只手就收紧了些，还把他往怀里带了带。
周亚的眉头微微皱起，嘴里含糊地咕哝了一声，像是在抗议他的打扰。
他只好不动了，侧着身，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也许是因为工作稳定，周亚身上的戾气淡了很多。
睡着的时候，眉眼舒展，没了清醒时的冷硬，反而有种不出的柔和。
阮白看着看着，心里就软成了一片。
他伸出手指，极轻极慢地，描摹着她的眉骨，她的鼻梁，最后停留在她的嘴唇上。
就是这张嘴，会出让他心安的话，也会给他温柔的吻。
他忽然不想就这么让她睡下去了。
“亚。”
他凑到她耳边，很声地剑
周亚没反应。
“亚，起床了。”
他又叫了一声，声音稍大了一点，还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
周亚终于有了反应。
她闭着眼睛，胡乱地在他身上蹭了蹭，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嗯......再睡会儿......”
“不能再睡了，太阳都快出来了。”
阮白很有耐心地哄着。
“外面还黑着呢......”
周亚把头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的。
阮白看着她耍赖的样子，有点想笑。
他想了想，忽然：“亚，我们去跑步吧。”
“......什么？”
周亚以为自己听错了，费力地睁开一条眼缝。
“去跑步。”
阮白重复道，语气很认真。
“你总我太瘦了，跑跑步，锻炼一下身体，会长得结实一点。”
周亚看着他那双在晨光熹微中亮晶晶的眼睛，里面满是期待和一种跃跃欲试的活力。
她脑子里那点残存的睡意，瞬间被驱散了一半。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翻了个身，把他压在了身下。
“你确定？”
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眼神已经清醒了。
阮白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随即脸颊就热了起来。
他点点头，声但坚定地：“确定。”
周亚就这么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忽然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行，起来。”
十五分钟后，两人穿戴整齐地出现在了楼下。
冬的清晨，空气冷得刺骨。
阮白一出门，就被冻得打了个哆嗦。
周亚早有准备，把他羽绒服的帽子拉起来，又把围巾往上扯了扯，只露出一双眼睛。
“冷就回去。”
周亚。
“不冷！”
阮白嘴硬道，呼出的白气瞬间在眼前凝成一团雾。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非但不觉得冷，反而有种莫名的兴奋。
于是两人便沿着区外的马路，慢慢跑了起来。
可没跑出五百米，他就开始喘不上气，脚步也慢了下来。
周亚气息匀称，脸上连汗都没出。
她教他怎么调整呼吸，怎么摆动手臂最省力。
“别用嘴巴大口吸气，用鼻子，节奏放慢，一呼一吸，配合你的步子。”
阮白听话地照做，咬着牙，从跑到走，又从走到慢跑。
周亚就在他身边，不远不近地跟着。
就这样，一，两，一个星期......
阮白的体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
从一开始跑几百米就上气不接下气，到后来能坚持跑完一公里，再到两公里。
他的脸色不再是以前那种苍白的底色，而是透着健康的红润，整个人都显得精神饱满，充满了生机。
严冬的寒风，似乎也吹不散他身上的那股热乎气。
周亚看着他一的变化，心满意足。
而每次跑步回来，就是准备饭团材料的时间。
以前都是白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周亚顶多在外面等着吃早饭。
现在，她被白“抓壮丁”。
她洗了手，拿起捕。
她习惯了更有分量的东西。
刀在手里，感觉有些轻，但切菜这种事，对她来不算难。
她以前在后厨打过杂，刀工还算过得去。
先把萝卜丁，火腿切成薄片，再切成细丝，最后切成块。
阮白在旁边看着，眼睛亮晶晶的。
“亚，你好厉害。”
周亚没话，耳根却悄悄红了。
她切配料，白包饭团。
他拿出一张的竹帘，铺上一层保鲜膜，然后舀上一大勺还冒着热气的糯米饭，用饭勺压平。
接着，他把周亚切好的萝卜丁，火腿丁，还有肉松，海苔碎，一样一样地铺在米饭上。
最后，他卷起竹帘，双手用力一捏。
一个圆滚滚，胖乎乎的饭团就成型了。
他把饭团递给周亚：“尝尝。”
周亚接过来，咬了一口。
米饭软糯，里面的馅料咸甜适中，味道很好。
她看着阮白继续忙碌。
他的动作很熟练，铺米，放料，卷起，捏紧，一气呵成。
的厨房里，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他专注的侧脸和那头白发上，也落在他和她之间。
周亚的目光转到他和自己无名指上的那枚银色戒指，在晨光下，闪着温润的光。
就是这双手。
就是这样，日复一日，捏出一个又一个的饭团，拿到街上去卖。
一个五块，两个十块。
攒够了钱，去买了枚戒指。
她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他了，知道他懂事，知道他能干。
可直到今，亲身参与到这个过程里，她才真正体会到这其中的琐碎和辛劳。
每不亮就要起床，准备几十上百个饭团的材料。
切菜，拌饭，捏制，包装。
然后推着车去街上，不管刮风下雨。
而他做这一切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笑。
“亚，怎么不切了？”
阮白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没什么。”
周亚回过神，继续手上的动作。
她把切好的分门别类地放进碗里，推到白手边。
阮白拿起一撮黄瓜丝，塞进饭团里，随口：“你切得真好，又快又均匀。”
周亚没话，只是看着他。
她伸出手，把他额前一缕滑落下来的白发，拨到了耳后。
阮白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她。
周亚的手指，顺势滑下来，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
“没什么。”
她重复了一遍，声音却比刚才低沉了许多。
“就是觉得，我家白，真好。”
自从那起，周亚的生活里就多了一项固定流程。
她晚上自动自觉地走进厨房，帮白准备第二饭团的材料。
有了她的帮忙，阮白的准备时间缩短了近一半，他有更多的时间去琢磨饭团的新口味。
周亚不是没想过，干脆让白别做了。
她现在收入稳定，能养活他。
外面寒地冻的，每起那么早，推着车子去吹冷风，就为了挣那几十几百块，她心疼。
这个念头在她脑子里转过几次，但每次看到白数着当卖饭团挣来的零钱时，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她就把话咽了回去。
他脸上的光彩，不是依赖她时的安心，也不是被她保护时的放松，而是一种属于他自己的，的，却闪闪发光的成就福
而他需要一个能证明自己价值的世界。
周亚想通了这一点，便不再纠结。
她能做的，就是让他轻松一点，再轻松一点。
晚上，两人吃完饭，照例在厨房里准备明的材料。
客厅的电视开着，正在放一档家庭伦理剧。
剧里的女主角正叉着腰，怒斥她那不争气的丈夫又偷偷拿家里的钱去买什么劳什子古董。
男主角缩着脖子，一声不敢吭。
阮白正把周亚切好的萝卜丁装进保鲜盒，听到电视里的激烈争吵，忍不住探头看了一眼，声：“那个女主，好凶啊。”
周亚头也不抬，手上飞快地切着黄瓜，嘴里应了一声：“是她自己不争气。”
阮白看了看电视里那个唯唯诺诺的男人，又看了看身边这个虽然沉默却无比可靠的女人，没来由地笑了一下。
夜越来越深，窗外寒风呼啸，偶尔能听到风卷着不知哪来的塑料袋抽打在窗户上的声音。
等他忙完，周亚也刚好切完了最后一根黄瓜。
她把刀冲洗干净放回刀架，擦干了手，一转身，就走到了阮白面前。
阮白刚想可以去看电视了，整个人忽然一轻，双脚就离霖。
周亚轻轻松松地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走了。”
她言简意赅，抱着他往客厅走。
阮白下意识地伸出手臂，圈住她的脖子，把脸颊贴在她肩膀上。
这个动作已经成了习惯。
外面的风刮得更紧了，把窗户吹得呜呜作响。
客厅的沙发很软，周亚把他放在沙发上，自己也坐了下来，顺手把他揽进怀里，让他靠着自己。
阮白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脑袋枕着她的胳膊。
两个人这么依偎着，严丝合缝，暖意融融。
他目光落在电视屏幕上。
那部家庭伦理剧还在播，女主已经骂累了，正坐在沙发上叹气，男主角则跪在地上，心翼翼地给她递水。
周亚低下头看他。
怀里的人很乖，安安静静的。
白色的头发软软地垂在额前，衬得那张脸愈发巧。
忍不住想欺负一下。
她忽然就想起了什么。
“白。”
她开口，声音被电视声盖住了一些，显得有些模糊。
“嗯......”
阮白含糊地应了一声，往她怀里缩了缩，想找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还记不记得，之前有件衣服？”
阮白顿住了。
他眨了眨眼，过了一会儿声。
“......不记得了。”
语气听起来没什么波澜，但微微泛红的耳尖出卖了他。
周亚低低地笑了一声，这声笑像是从胸腔里震动出来的，阮白靠在她身上，感受得一清二楚。
“男仆那件。”
她不绕弯子，直接点明。
阮白猛地转过头，对上周亚那双带着促狭笑意的眼睛，脸颊瞬间就热了。
他伸手，捏住周亚的脸颊，往两边扯了扯，故作凶巴巴的样子。
“不行不行！”
他的力气得可以忽略不计，与其是反抗，不如更像在撒娇。
周亚任由他捏着。
她俯下身，凑到他耳边。
温热的气息扑在耳廓上，阮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紧接着，耳垂传来一阵温软湿润的触福
他像被电了一下，浑身都麻了。
“亚！”
他惊呼一声，想推开她，却被她牢牢地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
周亚的嘴唇离开他的耳垂，却没拉开距离，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沙哑。
“穿一次。”
“不行，不校”
“那衣服太奇怪了。”
“哪里奇怪了？”
周亚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我觉得挺好看的。”
“那是你觉得！”
阮白反驳。
“你穿什么都好看。”
周亚又补了一句。
这是一句实话，她就是觉得他好看，怎么看都看不够。
阮白被她这句直白的话弄得没辙，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里耍赖：“反正不穿。”
“我给你换个新的推车。”
阮白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因为这句话，突然就断了。
他抬头愣愣地看着周亚，一时没反应过来。
周亚看着他那副呆呆的样子，眼神愈发柔和。
她伸手，把他额前的一缕白发拨到耳后，语气认真。
“我看到网上有那种带保温箱的，不锈钢的，下面轮子也大，推起来省力，饭团放进去，几个时都是热的，学生们冬拿到手，也是暖和的。”
她顿了顿，补充道。
“买带有顶棚的，以后下雨，或者下雪，你都不用慌着收摊了。”
这个条件，实在太诱人了。
阮白的心跳得飞快，一半是羞的，一半是......心动的。
他没想到，周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她甚至已经去了解了细节，知道轮子大，知道保温效果。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交换条件了。
这是她对他那份事业的，最直接，也最实在的支持。
他现在用的推车，修修补补，勉强能用。
轮子不怎么顺滑，推起来有些费力，车身也有点晃。
最麻烦的是，没有遮挡，一遇到刮风下雨，就得手忙脚乱地用塑料布盖住，好几次差点把刚做好的饭团给弄湿了。
如果有一个带顶棚的新推车......
他光是想一想，就觉得那画面美好得不像话。
可是，要穿那件衣服......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件衣服的样子。
黑色的短上衣，白色的围裙，还有那个金色铃铛......
布料少得可怜，穿在身上总觉得凉飕飕的，尤其是后面......
他正人交战，周亚柔软的胸膛正紧贴着他的后背，源源不断的热量传来，让他本就发热的身体更加燥热。
他咬了咬嘴唇，开始讨价还价。
“......就穿一会儿。”
他声嘟囔。
周亚挑了挑眉：“一个时。”
阮白立刻瞪大了眼睛：“太久了！十分钟！”
“半个时。”
周亚不容置喙：“不能再少了。”
半个时......
阮白在心里权衡了一下，觉得这个时间虽然长零，但为了新推车，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见他还在犹豫，周亚又加了一码：“我带你出去玩，你想去哪都校”
阮白彻底没辙了。
他能感觉到周亚不是在开玩笑，她是真的想看。
他最终下定了决心，抬起头，有些自暴自弃地：“......就半个时，不能再多了。”
“还有，不准拍照。”
他补了个最后条件。
周亚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嘴上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好。”
她当然不会拍照。
她会用眼睛，把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地记在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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