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躺着所有死者的尸体。
几盏幽绿的长明灯悬挂在墙上，摇曳着昏黄的光。
“这……”
京兆府尹抹了把额头的汗，眼神飘忽，反复瞄着窈窈。
“袁将军，皇太女还，不该来这种地方啊。”
他话时舌头打结，声音发颤。
“这里面……全是死人，腐气重，冲撞贵体怎么办？万一……万一染了晦气……”
袁奇成一手按在刀柄上，斜了他一眼，嗓门一炸。
“皇太女是玄修者，能跟普通孩比？”
他瞪着眼睛逼近一步，气势汹汹。
“你睁大眼看清楚！她生灵根俱全，百邪不侵！别几个死人，就算是厉鬼缠身，也得给她跪着话！”
“府尹，该的，不该的，给我憋着！”
这话吼得整个屋子都抖了三抖。
京兆府尹瞬间哑了，缩在墙角，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耳边是死一般的寂静。
窈窈却一点儿不怕，手一掀，直接扯开盖在尸体上的布。
“哎哟！”
府尹眼角扫到一眼，当场腿一软，蹲在地上抱头喊。
“别看别看！快盖上！快盖上啊！”
窈窈皱起脸，有点不乐意。
“你怎么这样啊？”
她转过头，盯着那个瘫坐在地的官员。
“你是父母官，连尸体都怕，那谁来替死者讨公道？”
“你穿这身官袍，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吧？是为了让百姓安心活着！现在人都死了，你还躲着装看不见？那你还当什么官？”
娘亲过，京兆府尹可是京都老百姓的爹娘，是百姓能靠着话的人。
他的心正不正，直接决定老百姓能不能睡安稳觉。
这奶里奶气的一番话，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我……微臣对不起皇上，可我真不敢看啊……”
他嘴唇哆嗦着，声音断断续续。
他胆子，是真的。
从到大，连夜里路过城隍庙都要绕道走。
他曾因一名吏汇报凶案时得太详细，当场晕倒在公堂之上，被抬出去足足休息了三才缓过神来。
窈窈一脸疑惑：“不就是尸体吗？有什么可怕的？”
她忽然一拍手，眼睛一亮：“啊！我懂了！你肯定看得太少！”
“三师兄，多带他来几趟吧？看多了，他就不怕啦！”
她转头看向程辉茗。
“人嘛，都是这样，见得多了，自然就不怵了。就像我第一次见血，也想吐，可现在，啧啧，切块豆腐都比那顺手！”
“我真聪明！”
程辉茗：“……”
他心想，难道下人都跟你一样，打就不怕地不怕？
你三岁能徒手掰断蛇头，五岁敢钻乱葬岗找宝贝，七岁就敢把死人骨头拿回家当玩具拼图……
这种尸体，连他们宗门里那些修炼多年的弟子，见了都要吐一地。
可你呢？
啃着糖葫芦，踮着脚凑近看腐烂的脸，还问人家这颜色是不是像腌了三的萝卜？
他偷偷瞄了府尹一眼，满眼同情，却啥也帮不上。
窈窈哒哒跑回府尹面前，眨巴着大眼睛，笑得甜甜的。
“我刚才的那些话，好不好？”
府尹心里疯狂大喊。
不好！
太不好了！
他恨不得立刻跪地求饶，哪怕削职为民也行！
爷啊，他可是读圣贤书出身的文官，不是仵作！
可他一抬头，看见身后那位袁将军，正慢悠悠擦着刀。
他喉咙一哽，赶紧低下头，声音发颤。
“谢皇太女体恤微臣。微臣……一定照您的做。”
他好惨啊，谁来帮帮他？
窈窈拍拍他的肩，一本正经地学大人样。
“没问题，我这就给你安排尸体。”
“明就让三师兄去城南乱葬岗拉两具回来，后再去刑场捡一个刚处决的，大后……嗯，听西郊山洞有野狼啃剩的，要不要也捎上？”
京兆府尹脑子里嗡嗡直响。
尸体？
又是尸体？
他想逃，可身后有刀。
他想求，可面前是皇太女。
他想装死，可……地上那具比他更像死人。
程辉茗终究是于心不忍，清了清嗓子。
“师妹，你过来瞧瞧。”
他知道再让窈窈下去，府尹恐怕真的要魂飞魄散了。
毕竟，这停尸房内气氛阴沉，寒气逼人。
尸臭混杂着药草味扑面而来。
而窈窈却毫无畏惧，语气轻松得像是在逛集剩
窈窈跑着蹭到他身边，仰头问：“三师兄，要我干啥？”
她一眼扫过去，忽然皱起鼻子。
“咦？这味道……是那伙攻进京都的妖魔干的！”
“那……还有活口？”
府尹大人声音颤抖。
程辉茗心里早有预料。
他早知对方不会这么轻易收手。
这场袭击绝非偶然，背后定有缜密谋划。
妖魔能悄无声息攻破城防，必定有内应接应。
他已派快马传信回宗门。
等回音一到，真相就能水落石出。
他蹲下来，平视着窈窈。
“从现在起，一步都不能离开三师兄。听到没？不准自己乱跑。”
他知道，窈窈真烂漫，不懂人心险恶。
可这世道，处处暗藏杀机。
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
这里不是宗门，没人护着她，他得寸步不离。
青霄宗内阵法森严，弟子众多，妖邪难侵。
可在这世俗之地，她只是个看似寻常的姑娘，毫无防备。
程辉茗心中警钟长鸣，绝不能让师门唯一的血脉出任何差池。
窈窈乖乖点头，眼睛眨巴眨巴。
“三师兄，是想害我的人，指使妖魔干的吗？”
她不明白，为何总有人想要伤害她。
“他们为啥非得害我呀？”
她只是个孩子，只想开开心心地长大。
为什么总有人要来打扰她的生活？
这问题，程辉茗也想不明白。
“可能是你太招人喜欢了，又聪明又可爱，他们嫉妒得睡不着觉。”
窈窈一听，立马双手捂脸，嘴角都快翘到耳朵根了。
“我就知道！肯定有人眼红我！”
她忽然叉腰，扭着屁股。
“可他们再眼红也没用！”
她挺起胸脯，踮起脚尖。
“我娘，全下只有我最可爱最厉害，谁都比不上！”
程辉茗用力点头，满脸真诚。
“师叔得太对了。师妹，你就是最最最讨人喜欢的姑娘，没人比得上。”
窈窈脸蛋儿红得像苹果。
“谢谢师兄！”
她一边转圈，一边喊：“回去我要和爹爹，我是下第一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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