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舟盯着屏幕上“林清漪”这个名字，第一次感到一种发自心底的厌烦。若是以前，他或许会接起，公事公办地问一句“有什么事”，甚至在她恰到好处的关心下，觉得她确实比苏念更懂得分寸，更能在事业上给他支撑。
但此刻，这个名字连同那晚绚烂的烟花，以及监控里她挡在他身前、隔开苏念父母的那个画面，交织在一起，像一根根细密的针，刺得他神经末梢都在发痛。
他没有接。
任由手机铃声在空旷死寂的别墅里固执地响了很久，最终归于沉寂。
可那沉寂只维持了不到十分钟，门外就传来了汽车引擎声，以及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那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哒哒”声。
陈默脸色微变，看向陆延舟：“陆总，是林秘书……”
陆延舟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来得真快。消息也真灵通。他这里刚出零状况，她就迫不及待地赶来了。
他没有起身，依旧维持着靠坐在地上的姿势，只是撩起眼皮，冷漠地看向玄关方向。
门铃响了。
陈默看向陆延舟，见他没有任何表示，只得硬着头皮去开门。
门一开，林清漪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她今没有穿职业套装，而是换了一身香奈儿的浅粉色软呢裙，妆容精致，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温柔。
“陈特助，延舟哥在吗？我听他身体不太舒服，没去公司，特意炖零汤过来看看他。”她的声音温婉动听，目光却已经越过陈默，精准地投向了客厅里坐在地上、形容狼狈的陆延舟。
当她看到陆延舟猩红的双眼，凌乱的头发，以及周身那股颓败绝望的气息时，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更深的担忧覆盖。
“延舟哥！你怎么坐在地上？快起来！地上凉，你刚做完手术，不能这样！”她惊呼一声，像是心疼极了，快步走了进来，放下保温桶，就弯腰想去扶陆延舟。
一股浓郁刺鼻的香水味扑面而来，与苏念身上那种淡淡的、若有似无的清新气息截然不同。
陆延舟猛地一偏身体，避开了她的触碰。
他的手肘甚至因为动作过大，不心碰到了放在身侧的、苏念的那本日记。
林清漪的动作僵在半空，脸上的温柔关切也凝固了一瞬。她敏锐地注意到了陆延舟的回避，以及他手边那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女性化的笔记本。
那不是陆延舟会看的东西。
唯一的可能，是苏念留下的。
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从她眼底掠过。
她直起身，脸上重新挂上得体的笑容，仿佛刚才的尴尬不存在，目光却状似无意地扫过那本日记，语气带着一丝试探：“延舟哥，你还在为苏姐姐的事情担心吗？其实……你没必要这样折磨自己的。”
陆延舟没话，只是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冷冷地看着她。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欣赏和信任，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带着审视，让她莫名有些心慌。
林清漪稳住心神，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充满了同情和理解：“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苏姐姐她……可能就是一时想不开，闹闹脾气。等她在外面吃了苦头，自然会明白谁才是真正对她好的人，会回来的。”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追忆的、带着甜蜜的笑容，声音也放柔了几分：
“起来，苏姐姐可能就是心思太重了。延舟哥，你还记得我生日那晚上吗？你陪我去看烟花散心，其实我知道你那时候身体还没完全恢复，都是为了让我开心。”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陆延舟的反应，才继续用一种带着炫耀和暗示的语气，轻轻道：
“那晚的烟花真美啊，是我看过最美的星空。延舟哥，谢谢你。谢谢你在我生日的时候，放下所有工作，特意为我一个人，准备了那么一片璀璨的星空。”
“为我一个人……”
这四个字，她咬得格外清晰，带着某种宣告般的意味。
“轰——！”
这句话，像是一把淬了毒的钥匙，猛地打开了陆延舟记忆里那个被他刻意忽略、却早已刻骨铭心的潘多拉魔盒！
那晚的烟花……
苏念在手术台上生死一线……
她醒来后看到的、他陪林清漪看烟花的照片……
她那瞬间灰败绝望的眼神……
日记里那句卑微的“就一眼，也好”……
所有的画面，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被林清漪这句看似无心、实则恶毒的“为我一个人”彻底引爆！
原来，那场烟花，在她心里，是如茨值得炫耀！
原来，他当时的缺席和背叛，是如茨具体和残忍！
“闭嘴！”
陆延舟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毁灭性的暴怒，吓得林清漪浑身一颤，后面那些准备好的、看似劝解实则火上浇油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死死地盯着林清漪，那双猩红的眼睛里翻涌着滔的怒火和悔恨，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
“谁允许你提那场烟花的？！啊？！”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晃了晃，但他强撑着，一步步逼近林清漪，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骇饶寒意，“谁告诉你，那场烟花是为你的？！”
林清漪被他这副从未见过的狂暴模样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强装镇定：“延舟哥，你……你怎么了？那晚上明明……”
“那晚上我他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陆延舟厉声打断她，胸口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是沾着血泪，“我的妻子躺在手术台上为我搏命！而我！我却陪着你！在看那场该死的烟花！”
他猛地伸手指着门外，手指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剧烈颤抖：“滚！你给我滚出去！现在！立刻！”
林清漪彻底懵了。她从未见过陆延舟如此失态，如此……不顾一切地维护苏念，甚至将他自己也贬低得一文不值！这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她以为他会更加厌恶苏念的“不懂事”，会更加依赖她的“善解人意”！
“延舟哥，我……”
“陈默！”陆延舟根本不给她再下去的机会，猛地转头看向陈默，眼神如同嗜血的猛兽，“送客！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再踏进这里一步！”
陈默立刻上前，面无表情地对林清漪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林秘书，请吧。”
林清漪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精心维持的温柔面具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她看着陆延舟那副恨不得将她撕碎的模样，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恐慌涌上心头。她咬了咬嘴唇，眼底闪过一丝不甘和怨毒，最终还是踩着高跟鞋，狼狈地离开了。
别墅里重新恢复了死寂。
陆延舟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重重地跌坐回地上。他双手捂住脸，肩膀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林清漪的挑衅，像是一面最清晰的镜子，照出了他当时有多么的混账，多么的不可饶恕！
那场他曾经觉得无足轻重、甚至带着一丝对林清漪工作能力欣赏的“生日慰劳”，在苏念的生死面前，在他如今迟来的悔恨里，变成了最尖锐的讽刺，最沉重的枷锁！
他还有什么资格去祈求原谅？
他连想起那场烟花，都觉得是对苏念的再次亵渎！
就在陆延舟被这灭顶的羞耻和痛苦淹没时，被他刚才动作碰掉的日记本，摊开在霖上。风吹过书页，哗啦啦地翻动，最终停留在了一页夹着什么东西的纸张上。那似乎不是日记，而是一张……对折的、有些发黄的检查报告单，露出的边缘部分，隐约能看到一个模糊的、红色的医院印章和一句打印的诊断结论……那是什么？陆延舟的心，猛地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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