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乐喉头一哽，轻轻喊了声：“爹。”
父亲抬头，擦了擦脸，强笑道：“没事没事，风迷了眼...你娘早上炖了肉，就等你回来吃呢...”
中午简单垫伶肚子，真正的重头戏在晚上。
侯府的年夜饭摆了满满三大桌，最惹眼的是那些热气腾腾的牛肉菜肴,在大秦，寻常百姓吃不到牛肉，唯有王侯将相家才有这份规制。
厨房里早就备下了卤牛肉、牛肉饼、清炖牛肉汤，连凉拌菜都是牛肉丝拌黄瓜，香气飘满了整个正厅。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母亲给王长乐夹了块炖得软烂的牛腩，笑道：“长乐，快尝尝，黄牛肉，炖了一下午呢，你爹唉声叹气的，可不舍得呢。”
众人发笑，父亲半辈子庄稼户，能有一头牛在地里，都要高兴死了，让他吃牛肉，真是为难了。
王长乐嚼了两口咽下去，味道还不错，蓝汐又盛了一碗牛肉汤，炖的恰到火候，嘎嘎香，喝了一大碗，身子暖暖的，随即目光落在倩和勇身上，笑着考校：
“我离家长久，不知你们功课学得如何？勇，你来，如今我大秦皇朝四周都有哪些敌人？”
勇放下筷子，挺起胸脯，朗声道：“北有匈奴骑兵时常扰边，抢咱们的粮食和牛羊，东南沿海有倭寇作乱，烧杀抢掠；海南有黎族叛乱，不服朝廷管治，西北还有西夏伪朝，占着咱们的土地，自称皇帝！”
“哦，还有东边的倭寇，被大哥你杀光了！”
条理分明，下过功夫。
王长乐点点头，又问：“那这些兵灾人祸，该如何解决？”
勇皱着眉头想了半，先生也没教这些啊，忽然眼睛一亮，“这还不简单，有哥哥在，派靖武军去打就是了，匈奴来多少杀多少，倭寇来多少沉多少船，西夏伪朝一脚踹翻，黎族叛乱全给平了，靖武军一出，保管扫平下！”
这话逗得满桌人哈哈大笑，父亲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你这子，就知道你哥厉害。”
王长乐心里暗爽，转向倩，语气温和。
“倩，就咱们云溪村，若是遇上旱季，该怎么引水浇地？田里的麦子要是生了虫，又该用什么法子治？”
倩眨了眨眼，答道：“旱季的话，可引村后的山泉水入渠，爹八月份新挖的那条支渠就通着山泉，只要闸门一开，水能流到村西的百亩田，再加上村里的水车，能灌溉不少田地，麦子生了虫，不能光靠手捉，可用艾草、硫磺混合草木灰，撒在田垄上，既能驱虫，又能当肥料，对了，上个月我还看了《农桑要术》，冬至前后要给果树涂石灰水，能防虫害，还能防冻呢。”
头头是道，还有自己的见解，比勇表现还好，王长乐十分满意：“看来你们俩这半年没偷懒。”
又道：“爹，娘，倩如今被陛下封为怀安郡主，勇也得了清兰县子的爵位，都是朝廷正儿八经的爵爷郡主了，光耀门楣了。”
一家人喝了一碗酒，喜笑颜开，满桌的笑，话声混着牛肉的香气，在红红灯笼的光晕里漾开，窗外的风雪慢慢停了。
靖武侯府对待丫鬟下人，家丁护院那是，顶好顶好的，出了名的宽厚。
府里规矩虽严，比如严禁下人之间乱搞男女关系、不许私藏府中财物，除此之外，处处体恤。
就干活吧，从没有哪家大户像靖武侯府这样，把活儿分成三班倒，白日里当班的，入夜后准能歇个踏实觉，绝不用二十四时连轴转。
工钱更是给得比周边乡绅富户多出两倍，逢年过节还有红包赏钱，遇上家里有红白喜事，不仅准长假，还额外给补贴。
住的是青砖瓦房，每间屋都有火盆取暖，冬冻不着，吃的是顿顿有荤腥，大米米玉米管够，隔三差五还能吃上精面白馒头，丫鬟们的月钱，攒上几个月就能给家里添件新衣裳、买一亩薄田，日子过得比好些康家庭的姑娘都滋润。
这会儿除夕，府里的几十个丫鬟正分成两拨，在东跨院的膳房里吃年夜饭。
一拨刚做完活路，脱下棉袄，围坐在长条桌旁，桌上摆着十大盆菜，红烧肉、炖鸡块、炒时蔬，烩菜，旁边摞着高高的白面馒头和几壶米酒。
没人催着快吃，也没人站在旁边呵斥，管事嬷嬷就坐在门口的凳上，笑眯眯地看着她们，不时端来新盘子。
“我娘，当初为了让我进侯府，托了三户人家才搭上线呢！”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丫鬟咬着鸡腿，含糊不清：“现在我村里的姑娘都羡慕我，我是掉进福窝里了。”
“可不是嘛！”
旁边的丫鬟笑着接话，“前阵子我哥想来府里当护院，还得考力气、考规矩，最后没选上，懊恼了好多...”“！”
丫鬟们边吃边聊，笑声此起彼伏，手里的馒头蘸着肉汤，吃得满嘴流油，有几个喝了米酒，脸颊红扑颇，眉飞色舞地着想给家里带些什么年货。
在靖武候府做工的人，私下里都偷偷，这里是界，是神仙待的地儿，多少人打破头都想挤进来，可不是没道理的。
夜深，年夜饭的热气渐渐散了，一家人着话，母亲打了个哈欠，催众人歇息。
王长乐也觉困倦，刚起身，就见母亲拽着蓝汐往角落里去，两人嘀咕了几句，蓝汐的脸腾地红透。
王长乐回了屋，脱了外衣，擦脸洗漱准备上床，门吱呀一声开了，蓝汐低着头走进来，手里攥着个暖炉。
“公子，该歇息了。”
声音细若蚊吟，不敢抬头。
王长乐愣在原地，懵了半晌。
不是吧...
难道就在今...
蓝汐指尖绞着衣角，红着脸道：“是...是主母让我来陪公子的。”
王长乐顿时没了主意，看着那双水光潋滟的蓝眼睛，喉结动了动，转身抱了床厚棉被，往床内侧铺了铺：“行吧，我睡觉很老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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