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万家镇外的土路上，五十个黑影正借着星月的微光，如鬼魅般疾校队伍里没有一丝声响，只有脚步踩在干土上发出的轻微“沙沙”声，汇成一股压抑的暗流。
赵刚跟在何雨柱身侧，身上那件不合身的老百姓褂子让他浑身别扭。他一个燕京大学的高材生，正儿八经的革命干部，现在却穿着这身行头，要去干一桩连土匪都未必看得上的买卖——抢猪。
他到现在脑子里都还是懵的。
他悄悄打量着走在最前面的何雨柱。这个年轻人，步履沉稳，呼吸悠长，仿佛不是在执行一次高风险的敌后突袭，而是在自家后院里散步。他的平静，与这次行动的荒唐，形成了一种让赵刚无法理解的诡异和谐。
“政委，脚下留神。”何雨柱头也不回地提醒了一句。
赵刚回过神，这才发现脚边正有一块凸起的石头。他心里一凛，收敛心神，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脚下。
队伍行至一处三岔路口，何雨柱抬手，整个队伍无声无息地停了下来，迅速融入道路两旁的阴影里。
“张大彪，魏和桑”何雨柱的声音很低。
“到！”两人从阴影里凑了过来。
“你们带三组、四组，从西面摸进去。记住，动静要，解决掉猪圈外围的鬼子和伪军哨兵。段鹏带五组，占领猪圈南边那个土坡，控制制高点。我和政委带一组、二组，在这两条路上给鬼子准备点‘年货’。”何雨-柱摊开一张简易地图，手指在上面点零，“鬼子兵营离补给点有一里地，听到枪声，最快五分钟就能赶到。我需要你们在三分钟内，结束战斗，控制住猪圈。”
“总教官，杀人没问题。”张大彪压着嗓子，脸上表情古怪，“可那三百多头猪……咋办？它们可不听命令。”
魏和尚在旁边瓮声瓮气地补充：“是啊总教官，那玩意儿叫唤起来，比机枪还响，到时候满地乱窜，咋往回赶？”
何雨柱从怀里掏出两个布袋，扔给他们。
“这是炒过的豆饼，掺零料，香得很。完事后，把这个撒在地上，一路撒回咱们来的路。它们闻着味儿，自己会跟过来。”
张大彪和魏和尚捏着那还带着温热的布袋，面面相觑。这叫什么事？他们是受过最严苛训练的突击队，现在却要靠一袋豆饼去诱惑一群猪。
“记住，”何雨柱的语气严肃起来，“这次行动，猪是目标，但人命是第一位的。遇到不可为的情况，立刻撤退。”
“是！”张大彪和魏和尚不再多言，领着人，像几滴融入黑夜的水珠，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西边的田埂上。
何雨柱转身看向赵刚和剩下的两组队员：“政委，咱们也开工吧。”
他带着人来到东边那条通往县城的大路，从背包里拿出那些精致而又致命的“诡雷”。
“这叫绊发雷。”何雨柱拿起一个，借着月光，向赵刚和队员们展示，“把这根细钢丝，绷在路面上，离地大概三寸高。鬼子跑过来，脚一绊，‘轰’。简单，有效。”
他一边，一边动手。动作麻利，手指稳定，仿佛一个摆弄了多年钟表的老工匠。他将引信装入炸药块，拉出细如发丝的绊线，一头固定在路边的一颗树根上，另一头拉过路面，用一块石头巧妙地压住。整个装置，在夜色中几乎看不出任何痕迹。
赵刚在旁边看得眼皮直跳。这东西的阴损程度，超出了他对战争的全部想象。
“政委，你来试试。”何雨柱做完一个，把一套零件递给了赵刚。
赵刚深吸一口气，学着何雨柱的样子，跪在地上，开始组装。他的手指有些僵硬，但作为一名神枪手，他的手很稳。他心翼翼地将引信插入炸药，再把固定销穿好，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像是在做一道复杂的数学题。
何雨柱在旁边看着，没话。他发现赵刚学得很快，而且极其认真，甚至会用石头和泥土，把绊线的两端伪装得比自己做的还要隐蔽。
“政委，你很有赋。”何雨柱由衷地赞了一句。
赵刚抬起头，脸上沾了些泥土，镜片在月光下微微反光。他苦笑了一下：“我只是在想，如果我们的战士，人人都会用这东西，能少牺牲多少人。”
何雨柱沉默了片刻，然后把剩下的诡雷分发下去：“多练练，以后都是你们的。教给手下的兵，让鬼子知道，咱们华夏的土地，每一步都可能要他们的命。”
就在他们埋设了七八个诡雷，准备转移到另一条路时，西边，万家镇的方向，突然传来几声沉闷的、被压制住的枪响。
“哒哒！”
“哒哒！”
是mp40的声音。短促，干脆，像深夜里猛然敲响的几下梆子，透着一股子让人心悸的冷酷。
枪声只响了不到十秒，就彻底沉寂了。
紧接着，一声凄厉的猪叫划破了夜空，然后，就像点燃了火药桶，成百上千声猪叫汇成了一股巨大的声浪，冲而起。
“嗷——！嗷嗷——！”
那动静，惊动地，别一里外的鬼子兵营，恐怕十里外都能听见。
赵刚的脸都绿了，他一把抓住何雨柱：“坏了！动静太大了！鬼子肯定被惊动了！”
何雨柱却显得很平静：“就是要这么大动静。”
“什么？”
“政委，你想想，要是半夜听到几声枪响，鬼子会怎么反应？肯定是立刻集合，全副武装，心翼翼地搜索前进。可要是听到的是满世界的猪叫呢？”
赵刚愣住了。
“他们只会以为是猪圈炸了窝，或者有哪路不开眼的土匪想偷猪发财。他们会骂骂咧咧地穿上裤子，提着枪，大摇大摆地过来查看情况。警惕性，会降到最低。”何雨柱看着赵刚，嘴角咧了咧，“那时候，咱们埋的这些‘年货’，才能给他们最大的惊喜。”
赵刚看着何雨柱，一句话都不出来。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被这个年轻饶思路彻底搅成了一锅粥。这家伙的战术，根本不按常理出牌，招招都透着一股子邪气，偏偏又让你觉得，他娘的得真有道理。
万家镇，鬼子补给点。
张大彪看着眼前这片混乱的景象，一个头两个大。
外围的十几个哨兵，已经被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清理干净，枪枪毙命，连一声警报都没发出来。可他们没想到，真正的硬仗，现在才开始。
三百多头猪，受了惊吓，在不算大的猪圈里横冲直撞，那场面，比一个营的鬼子发起冲锋还要吓人。战士们冲进去，想把猪往外赶，结果被撞得东倒西歪。
“抓住那头黑的！别让它跑了！”
“我操！谁的猪！拱我屁股！”
魏和尚最是生猛，他看准一头膘肥体壮的大肥猪，一个饿虎扑食就扑了上去，想用蛮力把它制服。结果那猪吃痛，嗷的一声，驮着魏和尚就往前猛冲，“咣”的一声撞塌了一段栅栏，冲了出去。
“和尚！你他娘的是在抢猪还是在抢亲啊！”张大彪气得破口大骂。
整个场面，乱得像一锅煮沸的八宝粥。这群在战场上能以一当十的精锐，此刻被一群猪折腾得狼狈不堪。
就在张大彪快要绝望的时候，他想起了何雨柱给的那个布袋。
“豆饼！用豆饼！”他大吼一声。
战士们如梦初醒，赶紧掏出豆饼，往猪圈门口的空地上一撒。
一股浓郁的、带着焦香的豆子味儿迅速弥漫开来。
奇迹发生了。
那些还在疯狂乱窜的猪，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个个停了下来，耸动着鼻子，使劲嗅着空气中的香味。然后，它们迈开短腿，争先恐后地朝着豆饼撒落的地方涌去。
张大彪带着两个战士，一路跑，一路撒豆饼。那三百多头猪，就形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哼哼唧唧地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秩序井然，比训练了三个月的兵都听话。
“他娘的……神了……”张大彪看着身后那条由猪组成的滚滚洪流，喃喃自语。
与此同时，万家镇的鬼子兵营里，警报声终于凄厉地响了起来。
“敌袭！敌袭！补给点方向！”
一个鬼子军曹飞快地冲进队长室，惊慌地报告：“队长！支那军！支那军在抢我们的猪！”
正在睡梦中的鬼子中队长一脚把旁边的艺伎踹下床，他抓起指挥刀，气得哇哇大叫：“八嘎呀路！我的猪！我的红烧肉！集合！快快滴集合！追上去，杀光他们！把我的猪抢回来！”
夜色中，近百名鬼子和两百多伪军，乱哄哄地冲出兵营，顺着那震的猪叫声，朝着东边的大路疯狂地追了下去。
而在队伍的最前方，一个鬼子尖兵跑得正急，丝毫没有注意到，脚下一根几乎看不见的细线，正被他的军靴，轻轻地绊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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